在下跪之前,苏朝晖还幻想过人群之中有自己的远房亲友,有认识自己的人。然而在膝盖碰触到地面的一瞬间,他情不自禁地把头脸深深埋了下去。不让别人看见自己的脸,是他能给自己留下的,唯一的尊严。这就是尊严尽丧,它碾碎的是一个人的灵魂。而与这破碎的灵魂相反的,是那雪花般落下的钱币。一角,五角,一元,五元和十元…随着时间的增加,面值越来越大,钱越落越多,人群也从起初的指指点点变成了同情和叹息。不久,纸币就堆成了小山。“哭的这么伤心,肯定是遇到难处了。”“孩子,你家人在哪个医院?我认识人,我帮你照顾照顾?”“成绩还这么好,不容易啊。”……在路人眼里,这孩子面相斯文素净,又哭得情真意切,偶尔抬眼看着路人,眼里全是倔强隐忍的稚气。这形貌谁见了不生出些怜悯。不知过了多久,苏朝晖已经哭得没有眼泪了,他依旧不敢抬头,也不敢说什么。肩膀长时间紧绷着已经没了知觉,它不由自主地颤抖,像秋风里的落叶,哀伤而惊恐。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哭什么,是恨命运残忍,是对未知的恐惧,还是感慨这些陌生的善意。而老蛇说的“我们的人”却也混在其中,扮演着慈悲的人监视着自己的行动。一念及此,苏朝晖忽然清醒过来。他理解了新闻里、报纸上那些被拐卖的人,为什么会丧失逃跑的信念,因为他们就是这样不断地被恐吓,没日没夜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压力,最后丧失了正常的思考能力。而刚才的自己差点就在失去尊严的一瞬间,也险些失去了逃走的心志。苏朝晖忽然抬起头,笔直地跪在人群中。虽然眼里还是带着一点犹豫,却还是飞速扫了一遍眼前的人:一个老太太,一个中年妇女,两个女学生,一个壮汉。“谢谢你们!”他抹了把眼泪,往地上磕了三个响头。在桥洞的斜对面,有一处两层的商业街,一层是餐饮门面,二层是休闲场所。这里地段偏僻,所以人气也比较低迷。台球厅里,啪一声脆响,台球应声进洞。“这男孩招财啊。”老蛇坐在窗边喝茶,监视着桥洞那认真“工作”的苏朝晖,对正在打台球的章立文道,“他是楚仁弄的那个吧。”章立文扫视着桌上的球,眼神像野兽寻找着柔弱的猎物,“是他。”老蛇摇摇头,“养这么大丢了,家里人急死了。”“再生一个,多大点事。”章立文轻描淡写。老蛇又问,“这事侯镇林能同意吗?”“说了就来气。”章立文慢条斯理往球杆上涂壳粉,“宋宇那小子,整天他妈的像个特务一样神出鬼没。那天早不来晚不来,我前脚把人带到,他后脚就来。他跟侯镇林关系特殊,连我也拿捏不清,到底是谁向着谁。”“就是让你拿捏不清才是领导嘛,”老蛇笑呵呵地吸了口烟,“那小宇要这男孩干什么?”“我不管,”章立文说,“反正侯镇林打江山的是我,而且嫂子刚怀上,这小子说不定是挡灾的。”“鸟尽弓藏嘛,”老蛇道,“我们也不能指望他一辈子。”章立文轻蔑笑笑,“马上这经济势头一好,上面就要收拾我们这种捞偏门的了。我看出来了,这几年侯老爷是想当体面人,净做摆上台面的营生。可要是没我们这些年给他捞偏门,他哪能有今天。”老蛇冰冷的眼睛望着远处的苏朝晖,“这男孩也不是夯货,我总心里不踏实。”“找机会把他弄走。”章立文笃定道。傍晚,苏朝晖在车里晃悠了两三个小时,回到了荒芜的山路里。他今天收获了三百多块钱,交到老蛇手里的时候,在场清晰地传来一阵阵暗叹。苏朝晖心里自然不存在半点的喜悦,但也没有意料之中那样证明了自己价值的轻松感。他的余光瞥着周围人向自己投来的种种眼神,很快就意识到一个更严峻的问题——自己太显眼了。在那些人眼里,自己来路不明,弱不禁风,却立文、老蛇这样摆在眼前的威胁,那些暗处的杀机也同样真实地存在,真实地让人不寒而栗。苏朝晖打了个冷颤,他吃着手里味同嚼蜡的白菜咸肉饭,故意往兴旺和宝玉身边挨了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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