众人畏缩,各自去找药。
老郎中知道,孙胜拦得住前门,可后院有门,墙也矮,他看着徒儿们往后面去,缓缓喊出一句,“在为师这里若有不适尚可随诊,药材齐全,若跑出去有什么闪失,为师鞭长莫及,反倒害了家人。”
有人停顿了脚步,而后埋头,匆匆去也。
那边,满头银发的定北侯看着手中从王府送来的密函:“恐将有疫,外祖万安。”
“道长,这局棋暂且搁着罢,先去趟王府看看。”定北侯将密函递过去,张玄机放下白子,双手接过一看,立刻动身去往王府。
金焕赶到时,王德志已经在王府书房内吐了一地,他立刻解了护颈盖了那摊污秽。
他说,“禀王爷,郎中说,怕是瘟疫!”
萧洵安一次又一次地祈祷,希望只是虚惊一场。可该来的终究是来了,他忽觉得眼前有些黑,阖眸捏了捏眉心,“知道了,先去吧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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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个自幼喝不得牛乳的孩童坐在门槛上,把小灯笼放在脚边。
微颤的光弱弱地染黄他幼小的轮廓,把他哭花的脸蛋映得越发斑驳。他红着眼睛,已经不想哭了,哭不动了,可小身体还是止不住的抽搭。
他不知道外出看病的家人什么时候能回来,只看到一波又一波的街坊跑出巷子,朝医馆去。
太快了,一切都太快了。
春神节这一日,该是要夜游的,该是要欢歌的。
萧洵安着人点亮了广场上的百花灯,搭棚煎药,来者可饮。分各区派人手持香炉街巷游走,并记录每户状况,安抚民众。
医馆药房内人满为患,门外亦是挤到街外。
“人手不够了,调兵进城。”萧洵安终于发出了这个指令。
张玄机掐着手指,出言阻拦,“与送死无异。”
“哪一场仗不是送死,百姓都死了,要军队何用?”
“若王军出了岔子,整个缙月……”
“啪”萧洵安一巴掌拍在桌案上。
张玄机张了张嘴,最终还是缄口不言了。却看见萧洵安的手恰拍在裁纸的竹刀上,食指立刻渗出血来。他忙拿了纱布递过去,“王爷……”
“本王甚好,道长歇息吧!”张玄机到底还是得听他的,虽是不情愿,却还是退了出去。
军医送来汤药,“王爷,这是避瘟除秽的汤药,先前王德志在这留了秽物,属下担心王爷……属下多嘴。”
萧洵安拿起瓷碗一饮而尽,唇上染着褐黑,压着舌根喉头的苦涩道,“无碍。”
白日奔走各处视察,抚慰民心,夜晚伏案查看每日上报情况,追寻破局之法。
自最初的晕眩呕吐后,人们身上开始出现各不相同的病症,往日有咳疾的如今咳出鲜血,眼浑的忽然盲了,前日摔了个跟头擦破了膝盖,经此股胫溃烂,溃烂处最初像是苔藓,后来烂成树皮,没了知觉,一碰就掉屑,人像是变成了朽木。
这疫病被人们称为枯败病。
糖水铺的木板门闭着,光吃力地透过缝隙,尘埃肆意横行。
王掌柜小心翼翼伸手,将门面的一小块门板拆出一条缝来,立刻有刀剑铿铛之声,掌柜哭道,“求求了!官爷!我浑家快不行了!吃什么吐什么,那么大的肚子已经没有动静了!肚皮的纹路都生出苔藓了!”
“封上!无王令,不得出!”
掌柜一下一下用力将头磕在门板上,央求道,“我家两口都关在屋里,如何去求王令啊!官爷!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娘俩没了啊!”
“等着!郎中此刻还没排过来!”
这条巷子是温老郎中的辖区,他太老了,老得挪不动脚。学徒们用木棍绑在一张太师椅的两边,做了一个简易的步辇,将老郎中抬来抬去,抬进抬出。
张家二郎是城里很出名的脚夫,健壮且勤恳,从来不偷摸,许多店铺都指名让他搬货。可如今,就是因为前些天崴了脚,如今整只右脚连着脚踝彷如枯炭,小脚指头没了踪影。
他娘子捧着一块布,布里头是黑灰的碎渣,显然正是张二郎缺失的脚趾。妇人泪眼婆娑,“温老爷子,我家二郎的脚,究竟还救不救得?”
温老郎中还没答话已经被抬了起来,花白的眉头就没解开过,他垂着头,摆摆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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