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太太一觉睡醒后,已经是半中午。
她在房间里喊两个孩子扶她起来,听起来不像是在犯糊涂的样子,大概是头脑清醒过来了。
福宝儿示意陆崇钧先进去,自己则去了洗手间。
片刻后,陆崇钧扶老太太坐在了沙发上,福宝儿才从洗手间出来。
她低垂着眉眼径直跑过来,一屁股坐在她奶奶身边,然后趴在奶奶背后用双臂紧紧抱着她。
老太太对自己糊涂时候的事情有大致印象,再瞅着自己宝贝孙女的样子也能猜出来个完整的前因后果。
她拍拍福宝儿的胳膊,“吓着我们宝宝了吧?不害怕,是奶奶不好,宝宝原谅奶奶好不好?”
福宝儿瓮声瓮气,“没有害怕。”
“没有害怕哭成这样呀?”
“谁哭啦,我没哭!”福宝儿逼视陆崇钧,“不信您问他,看我哭没哭!”
陆崇钧自然很是识相。
老太太装作很是疑惑的样子,“是嘛?我自己一手带大的孙女儿我清楚,她呀,从小皮的像个小猴子,只有害怕的时候会掉眼泪……”
“至于什么时候会害怕呢,闯祸了会害怕,大人突然不见了会害怕,打针了会害怕……”
“你说说,她现在是因为哪个害怕呀?”
这根本就是一个伪命题,选择项对于目前的陆明芷来说都不成立,当然,这仅是她自己认为的。
因此她气得直跺脚,“奶奶!您又拿我寻开心!”
“你是奶奶的开心果,不拿你寻开心拿谁寻?”
老太太笑着握着她的胳膊,继续打趣道:“以前这么小个宝宝,现在已经长这么大啦!”
“我长大了,你却变这么老了。”福宝儿的声音很平静。
“傻瓜蛋,人哪有不老不死的!”
“那我不想让你老不想让你死不行吗……”
尽管老太太乐得能看清仅剩的几颗牙,也没能改变福宝儿很伤心很难过的事实。
老太太嗔怪,“你这鬼丫头,那我不成老不死的啦!你想见的人都活在世上,我想见的人得我死了才能见到呢!”
她这么一说福宝儿可就来了劲了,她嗖地一下坐了起来,“奶,您想见谁?”
那语气,跟‘奶,你想杀谁’没啥区别。
陆崇钧在一旁想笑又不敢笑。
老太太成功被自己宝贝孙女儿气到,想拍她一巴掌就下不去手,只能戳了戳她的脑袋。
“你呀……过来,奶奶跟你说句悄悄话……”
福宝儿附耳过去……
那声音轻轻的,似一声叹息,即使很多年后,她也变成了别人的奶奶,她还是记得很清楚。
老太太说的是悄悄话那就是悄悄话,甭管多大声,陆崇钧都自动回避。
他看见福宝儿的眼眶又红了红,只是这回没再掉下来汹涌的眼泪,反而笑着轻轻点了点头。
那之后的几天,福宝儿没有再笑过,甚至连话都很少。
每日除了陪老太太看看电视散散步,其余大多时候都在发呆。
陆崇钧没有打扰她,偶尔还会和她一起发呆。
他始终在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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