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校看着调度室的大屏幕,脸色铁青。李睿忿忿的摘下耳机,然后又笑了笑:“真是防不胜防啊,为了杀自己人,勤国旅也是煞费苦心。为了防止情报泄漏并利用一切机会消耗我们,即使是勤国旅的重要人物也能牺牲掉,顺便除掉那些怀有二心的不稳定因素。”
“勤国旅对自己人痛下杀手……看来‘山鹰’是想把勤国旅卖个好价钱,然后自己远走高飞。”云涛也说道。
“勤国旅对于‘食人魔’来说只是一个消耗品,对于‘山鹰’来说又何尝不是一个工具呢?他们这些人,当年怀着青涩的理想主义加入保留地革命浪潮,但是经历了幻灭之后,曾经的理想和组织对于他们来说就只是砝码了。这么些年来,包括勤国旅在内的共和军残部都没有兴奋作浪,只是因为他们的头领还幻想着能接受共和国政府的招安,换一个体面的体制内或者坐上宾的身份,实在不济,把组织卖了换个好价钱,自己远走境外当个寓公或者社会活动家。只可惜啊,现在不是过去,中国也不是当年那个旧苏联。”
上校惘然的喃喃叹道,似乎回忆起许多往事。
“可勤国旅也不是‘山鹰’一个人的天下,勤国旅核心没有其他人阻止他吗?现在保留地还有不少人,对于心中的革命还是抱有幻象的。”
“那么,线人所说的那个叛逃的勤国旅头目现在情况如何?”
“接应的队伍正在路上,但是目标位于保留地的深山中,即使调集最近的队伍,赶往汇合地点还需要一些时间。在那之前,他可以说是几乎毫无防备。”云涛有些无奈的一叹。
凌晨的山间一片昏黑,沉浸在萧萧雨幕和夜色下。雷电闪过,照亮群山黑色的身影,犹如在昏天黑地、狂风暴雨的海面上汹涌而无垠的波涛。
一条孤寂的公路蜿蜒在山腰上,孤独的灯光在山间穿过,黑色的奔驰越野车冒着夜雨疾驰。副驾驶座上搁着一把AK-12步枪,仪表盘上搁着一个军绿色的手持电话,如注夜雨砸在前挡风上,车厢里一片寂静——除了驾驶员焦躁的谈话声。他紧张的盯着前方的道路,又不停的瞥向后视镜,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追逐着他。然而车辆的后方只有不断远去的山林和公路,在朦胧而无边的夜雨中鬼影绰绰。
“……你走得太急了,比预定的接应时间提前太多,这样可没人会保护你!”
电话机里传来一个略带外国口音的男性嗓音。
“情况已经很危险了,清洗人员提前了行动。”
“但是你把我们需要的情报给丢下了。”
“来不及的,他们的首要目标就是先抓住我,然后再销毁资料。”
司机的声音隐约有些颤抖,他尽量按捺着紧张,保持着平稳驾驶,“听着,笔记本电脑就藏在我的办公室里,如果你拿不走那些纸质文件,至少一定要确保拿到笔记本电脑……”
“我知道,但是电脑和纸质文件到底在哪里?”线人也有一些焦急。
“我把电脑藏在暗室里,纸质文件藏在基地里各处,现在可没时间说清楚!这些纸质资料可能没有电脑和服务器上的信息重要,但是也可以让你们的工作事半功倍。如果你们想要这些资料,就必需派人仔细搜查。”
“所以电脑上到底有什么资料?我可没办法进入那个房间,那是你自己的办公室,是你们支部安保最严密的地方,你连把钥匙都没来得及留下来!”
“我可以告诉你一个密码,但是你必需自己去拿。电脑上的资料很重要,不仅有我所经手的关于袭击计划的信息,还有关于‘食人魔’和‘山鹰’的行踪,甚至关于‘食人魔’想要做的事情!”
司机激动的声音在车厢里落下,车厢中又显得一股死寂。线人深吸了一口气说道:“这么说你知道那两个家伙的行踪?”
“我不知道!但是有人给他们安排出行,总会留下痕迹的!听着……”司机叹着气,郑重而苦涩的说道,就像是在交代遗言一般。
“电脑本身只是一个钥匙,很多资料并不是储存在电脑上,而是在服务器里。如果你们真的想阻止‘食人魔’,你一定要拿到笔记本电脑,赶在他们拿到电脑之前,更要赶在他们删除服务器上的资料之前!”
“你到底还知道些什么?”线人沉声说道。车窗外夤夜的天空戏剧性的划过一道惨白的闪电,刺破萧萧的暗夜雨声。
“并不多……‘山鹰’没有让我们接触到太多的信息,自从他和‘食人魔’接触后就变了,否则他不会就这样毁掉勤国旅。”
司机平复着喘息,急促的说道,“在我们的高层中,也有人反对‘山鹰’和‘食人魔’的行为。其实……我之所以和你们接触,也是因为我看到了机会。高层有人会站出来阻止‘山鹰’和‘食人魔’,甚至愿意和你们接触。但是鉴于现在的状况,迫于‘食人魔’的威胁,他们也必需注意隐蔽。”
“是谁,他们是谁?”线人惊疑了起来。
“我现在没法透露,你们会通过我找到线索的!勤国旅已经被‘食人魔’改造成了一个怪物,就像它把其他的棋子都改造成怪物。你们以后如果再和任何勤国旅成员接触,哪怕是要去抓捕他们,也一定要小心……”
“‘食人魔’到底做了什么,他到底有什么目的?”线人冷冷的问道,比这外面的凄风苦雨还要冰冷。
“我不知道……这样的阴谋怎么肯能会让我知道?我也只是接触到两人来往过程中的一些只言片语,还有‘山鹰’无意间流露出来的一些信息。但是它的阴谋比我们想象得都要大,比你我都要大!”
突然,司机惊异的张着口、屏住呼吸。他听到一股隐约的轰鸣声穿过这夤夜风雨,从身后的山谷中传来。
“妈的!”
电话机里只传来司机绝望的叫骂声和一阵骚动,线人的心脏几乎是突然蹦到嗓子眼上,压抑着嗓音喝道:“发生了什么?”
“他们来了!接应的人还没到吗!?”
司机吼道,声音隐约有些颤抖,脚下狠狠的一踩油门。奔驰SUV的发动机和轮胎发出刺耳的叫声,在湿滑的山路上摇晃着冲刺。他右手伸向副驾座位上的步枪,却又迟疑的停下——现在一把步枪又能有什么用呢,除了最后用来自杀。他深吸一口气看向后视镜,一架轻盈的黑色直升机从山谷中升了上来,就在他的身后,冰冷的绝望感就像千万条虫蛇钻过他的身躯。
这是一架MD500直升机,同米-24和AH-64这样的大家伙比起来堪称轻盈小巧。但和这幅圆润玲珑的外形截然不同的是,它正是著名的OH-6和MH-6军用直升机的亲兄弟,有着凶残的性能和历史记录。虽然只有1.6吨的起飞重量,虽然只是一架民用版,但并不妨碍勤国旅给它装上一堆武器。它轻盈而迅速的飞行在山谷中,就像暴风雨中穿梭的雨燕,借助山势躲避空管雷达的追踪,舱门两边挂载着“九头蛇”火箭巢和一门23mm链式机炮。
直升机从河谷溪涧的上方爬升到公路上空,飞行员看见了正在前方仓皇逃窜的奔驰。而在前方不远处,蜿蜒的山间有明亮的车头灯光闪过,一辆巨大的油罐车正在相向驶来。卡车司机并不知道前面即将发生什么,只是像所有开夜车的卡车司机一样,抽着烟、听着电台提神,在无人的夜间山路上超速行驶,副驾驶座上摊着已经快卷烂的成人杂志。
武器系统已经通电,但是飞行员并没有选择立刻开火。奔驰在湿滑的路面上扭动逃窜着,就像一只想要逃离老鹰的兔子。司机知道自己将遭遇什么样的命运,但只是尽量的抓紧任何一丝虚幻的希望,在结局之前尽力扮演好这个无力的逃亡者的角色——就像他一直以来在勤国旅扮演一个坏人一样。
刺眼的远光灯突然迎面而来,司机下意识的眯起眼睛。一辆巨大的卡车正从前方轰隆的驶来,卡车司机不耐烦的摁着喇叭,然而当他看见对面空中那个倏忽飞来的玩意儿时,嘴里的香烟掉了下来。
链式机炮咔嚓的轰鸣起来,奔驰瞬间被打得稀烂。70mm火箭弹一轮急射覆盖了目标,奔驰变成一团燃烧的钢铁和火球,在夜雨山路上滑行。卡车司机绝望的猛打方向盘,将刹车踩到底,却只是让沉重的油罐车不受控制的侧翻,不可避免的向着燃烧的奔驰倒去。链式机炮又是一阵急促的点射,随着一声巨响,雨夜山谷中升起一团巨大而光热逼人的火球。“小鸟”直升机从轰隆的热浪上空飞过,火光映亮了飞行员的飞行头盔面罩。他侧头向火海中看去,直升机在空中盘旋半圈,火海中没有一个活动的影子。
于是,黑色的直升机再次俯冲下降高度,沿着河谷迅速离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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