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一刀沉沉望着台下,问:“谁再来?”
台下众人一阵静默,抬眼望去,沈一刀端正地立在台上,腰背直挺,以手拄刀,高大的身影遮挡了阳光。他身上已经被血浸透的白襦,被风撩动。几片细窄的绿叶从他身前斜斜刮过,落在擂台上,被他踩在脚下。众人看见他目光中透着股凉意,听见他又问了一遍:“谁再来?”
台下恐惧地沉默着。
戚芍泪忍不住高声道:“既然无人再上台来,便应该算……”
她话未说完,远处忽然传来一声高喊:“等一下!”
众人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回头看去。一位少年从人群外围缓慢地往擂台边挤着,口中连连道:“不好意思让一下,刚刚吃得太饱,来晚了,来晚了……麻烦让一让,多谢诸位……”
卫朝刚听见这声音便轻轻叹了口气。
来者不是别人,正是刚刚在街边救下叶瑰的李析天。
众人见李析天年纪轻轻,声音高亮,都眼前一亮,却忍不住担忧地扯住他胳膊,劝道:“刚刚有许多比你身子骨强壮,比你年纪高经验足的前辈,都上去试过了。你难道就能打得过他?小子啊,快别冒这个险,当心受了伤。”
李析天费力地从人群中闯出一条路,他后背系刀的绳子将一边脖子勒出一道凹陷的青痕,大步走到台下,打量了两眼沈一刀,又摸了下自己的鼻子。
最后,他的目光落在沈一刀血手中拄着的那柄大刀上,问道:“你的刀好使么?”
沈一刀蹙眉,板脸将大刀拎起,回头瞥了眼已经被砍为两半的铜锣,四下里搜寻着。众人下意识吸了口气,纷纷退开几步远。他回转身,用刀割断铜锣上面系的绳子,将两片半圆的硕大铜锣重叠着持着左手里,好像持着两片半个马车轱辘那么大的橙黄色厚铜盘。
他低头瞧上李析天一眼,道:“看好了!小子。”
说罢,他忽然将两片半圆铜锣抛上天空。两块巨大的厚铜盘在高空中相互撞击,嗡嗡声震天,落下来时,又重叠在一起。沈一刀猛地挥动手中大刀,又是一声巨响,两块厚铜盘裂为四块,叮当落地,裂痕整齐。
李析天吸了口气,直直盯着落地的四块铜锣碎片,双眼的瞳孔一下紧了紧。
周围人劝道:“小子还不快走!这刀已经如此厉害,台上的人身手要更好。你有几条命去送死?”
李析天抬头瞧瞧上面的墨字横幅,又向沈一刀问道:“只要有人赢了你,你就送刀?”
沈一刀说道:“只要有人能够把我打倒,我手中这柄刀就归他!”
“你真不要了?”
“不要了。”
“很好。”李析天直直望着沈一刀,又问道:“听说你打遍了这一带的所有英雄好汉,无人能敌?”
沈一刀道:“不错。”
“只要有人赢了你,就能从此扬名江湖?”
“你若能赢了我,这一带习武的人都会听说你的大名。”
“好,很好。”
沈一刀轻叹一声,却道:“少年人年轻气盛,这我懂得。不过你小小年纪,还是在一旁看着吧。”
李析天双眼有神地瞧着台上,又摸了下鼻子。
他往擂台旁边看看,看见了站立在风中的戚芍泪,又看见了坐在另一边的程敬霄,接着目光一转,便与靠近人群的卫朝碰上了。卫朝面上灰头土脸,衣服上沾有几滴沈一刀的血,正一眼不眨地直盯着他,嘴巴微微张着,总好像要对他说点什么。
李析天瞧着他笑了,道:“又见面了,卫兄。”
卫朝知道劝不了他,咽下了口中的话,道:“祝你好运。”
李析天道:“你好像有话要对我说……”
卫朝道:“可我怕你不爱听。”
李析天笑笑,道:“卫兄的心意我懂得,还是不要说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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