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月十五,黄道吉日。我第一次听说西式的结婚典礼也得挑个吉利,挺可笑的。
我抬起手来遮住双眼。今天的阳光挺好,透过教堂穹顶的彩色玻璃仍然能晒的眼睛生疼,真是让人讨厌。
何落不动声色的踢了我一下,大概意在提醒我不要走神,好好听神父念诵宣誓。
我白了他一眼。约莫是我表情挺欠揍,让他不太舒服,总之我在他原本都藏不住后槽牙的笑容里,读出那么一丝落寞。
半个月前,何落来找我谈结婚,理由是他家的祖产要拆迁,领了证可以多分一套房子。
末了,他添上一句:“准保有你名,不写你名国家都不愿意。”
我想了想,和他说了三个字。“那行吧。”
怪诞的求婚。
想我年少立志,哪个男人甩我脸上五百万,我就立刻嫁给他。
如此宏图伟愿都被闺蜜湛乐嘲笑为“不思进取、没有追求”,如今我却被一张印着“林晴爽”三个字的房产证收买了节操,而这还是祖产拆迁所得……
怨不得她不来给我当伴娘。
想得远了,回过神来已经听见何落声音略带激动的回答那句“我愿意”。
大概宣誓完,这累人的婚礼也算结束。我估摸待会儿婚宴上得有扒肘子,心情大好,故而吞了吞口水,好整以暇等待神父发问。
不就是“我愿意”么,说完了有肉吃。
只不过神父听见的却不是这句,他疑惑的看着声音的源头。我知道他没听错,因为我也听的清清楚楚。
“她不愿意。”
我觉得整个世界安静的只剩下黑漆漆的一片模糊,只有一架聚光灯照着我,拉长在身后荧幕上的我的影子,扭曲古怪,像极了我现在的心情。
苗亦霖,他说过,就算死,都不会参加我的婚礼。
这个骗子。
他还是老样子,白色休闲衫,黑色牛仔裤。
若说岁月时间这玩意儿,当真是不太公平。
这几年的繁重琐碎将我折磨的越发黄脸婆,倒是把他打磨的越来越细致,还如那个清纯的大学男孩丝毫未变。
所以他捧着我脸,为我擦拭眼泪时,我还告诉自己这眼泪只是伤怀老去。
我退后了两步,与他拉开距离,强忍眼泪问他:“你来干什么,砸场子吗?”
他唇边牵着一抹淡笑,溶在玻璃窗外的阳光里,有些醉人:“恐怕被你说中了。”
他伸手来捉住我的手腕,我看见他中指上还戴着我们一起买的银对戒。
我那枚封在日记里大约已经氧化的黯淡无光了,他这枚依旧如新。我还知道里面刻着“亦霖爱晴爽,不爱死全家”。
他一边牵着我往外走,一边说:“不过你只说中一半。砸场子只是顺路,我来主要是为了抢你走。”
此时我的脑子早已一片空白,本能的跟随着他的步子,一步一步的远离我的新郎,也是我已经相恋六年的男友,那个用房产证买我的男人。
“晴爽……”
我好像听见何落在身后呐呐的喊我名字,声音很小,却让人心疼。我蓦地停住脚步,回头望了望他。
他一只手里还拿着要为我戴上的钻戒,另一只手向我伸出,“回来吧。”,短短三个字,他竟哽咽到说不清晰。
我站在教堂的红毯中央,一边是大门,门外阳光晴好雀跃,但充满未知。
一边是神父的讲堂,光线沉闷昏暗,却安全可靠。
我在这两种选择之间被折磨,早就不是一朝一夕。
只是如今这道选择题,再也不能凭着任性去空白,然后坐拥两个选项。
纠缠与被纠缠、奋斗与失败、不见光的深情与*的背叛。
终于,回不去的那些荒唐,还是要拿出来,放在这讨人厌的阳光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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