与储秀宫的一片哀声不同,养心殿还是与往日一般肃穆,养心门前的一对鎏金狮子目光炯然地看着来来往往的每一个人,日复一日,年复一年。
婼宸每次来这儿看到这对狮子,又想到殿内那个仍旧主宰着天下生杀大权的男人,心里都不免会有所敬畏。虽然皇上已经继位,可殿内的那位,才是真正的天下之主。
“俪贵妃娘娘?”养心殿的主事宫女崔嬷嬷老远地就已经瞧见了来人,忙迎上前来请安:“娘娘万福!不知娘娘怎的在这会儿来了养心殿?倒不是平日里晨昏定省的时辰。”
婼宸连忙搀扶了她一把,柔声道:“崔嬷嬷年事已高,就不必对我行这些虚礼了。皇阿玛可在殿内?若是在的话,劳烦嬷嬷通传一声吧。”
“在,”崔嬷嬷笑道,“才午睡了起身,吃了御膳房送来的点心。这会儿子惇太妃也在,正陪着下棋呢。”
“那我倒是叨扰了皇阿玛的雅兴。”
“哪会,主子最是疼爱娘娘您。”崔嬷嬷福了福身,便先往第二进院里去了,那里头是养心殿的正殿。
婼宸虽知道乾隆定会召见她,却也还是依礼在养心门前等着,直到崔嬷嬷又出来请她,才随着一块儿走入了正殿的东暖阁内。待进了屋,她也没有失了规矩,而是行了个全礼,等乾隆让她起身了,才恭恭敬敬地站在了一旁。
“怎的这个时候就来了?”乾隆仍在下棋,连眼皮子都未抬一下。他的声音听着洪亮,完全不像是八十多岁的老人家。
或许正因为如此,所以婼宸在他面前,从来不敢失了半点儿分寸。此时听他问自己,婼宸忙福身道:“儿媳本不应此时来打扰皇阿玛,只是……”她停了停,一时间竟有些难以开口了。
她原本的心思,是想着乾隆向来疼爱她,若是知道了皇后已逝,应当会口谕她好生料理六宫事宜。可现在真站在了乾隆跟前,她唯恐自己这些小心思会被一眼看穿,更怕弄巧成拙,叫乾隆心里生了罅隙。
“只是什么?”乾隆停了手中的棋子,终是抬起了头来。到底已是八十多岁高龄,他的头发早已花白,脸上也有了许多岁月的痕迹,只是那一双眼睛依旧如鹰隼一般的犀利。
“只是……”婼宸咬了下嘴唇,想到储秀宫的事情,眼圈不由自主地红了。“皇后娘娘她……”她有些哽咽,竟真的没能再完整地说下去。
乾隆微微一怔,已经明白过来。他静默了半晌才长叹了口气,道:“珮儿到底是个没福气的孩子……颙琰与她多年夫妻,心里肯定不好受,你要多劝着点儿。他是皇帝,是这天下的主子,万不可悲恸过度。”
“是,儿媳知道了。”婼宸轻轻啜泣了一声,心中也是真的难受。
乾隆的神色柔和了些,招招手示意她走过去。“逝者已矣,活着的,要代替他们更好地活下去。朕知道你与珮儿一向要好,但她不在了,你更要好好保重自己,才能侍奉皇帝,料理六宫事宜。”
“皇阿玛……”婼宸脸上有些发热,知道乾隆已是明白她的弦外之音了。
乾隆浅浅笑了下:“你不来,朕也许反而会有些担心,你来了,朕倒安心。好了,你且先去将皇后的丧礼办理妥当,其他的事情,朕来替你做主。”
婼宸连忙叩谢恩典,又拜别了惇太妃,这才匆匆回了景仁宫去换缟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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