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天后秀明出院了,佳音不肯住在赛家,要带着天骄回公寓,秀明不肯放人,珍珠英勇也撒娇撒痴挽留,她无奈在多喜房里歇了一宿。夜里天骄哭个不停,秀明起来抱着哄,让她安心休息。她一觉醒来刚过5点,见丈夫带着天骄睡得正熟,先不打扰,悄悄用电饭锅煮了粥,出门去买早点,在巷口与慧欣相遇
&ldo;佳音,这么早就起来啦?&rdo;
&ldo;阿姨,您也起得很早啊。&rdo;
&ldo;我一向都起这么早,老年人,睡眠少,我们去河边走走吧,那儿空气好。&rdo;
盛夏的清晨玲珑剔透,带露的呼吸使人身心轻盈,佳音原想永远离开这伤心地,此刻发现她依然喜欢这个宁静舒适的小镇。
慧欣本来跟她聊着漫无边际的家常,忽然踩中一串掉落的紫藤花,话锋随之一转:&ldo;佳音啊,你还不打算原谅秀明吗?&rdo;
佳音愣了愣,沉吟:&ldo;我不知道。&rdo;
&ldo;你还恨他?&rdo;
她缓缓摇头:&ldo;……我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和他一起生活。&rdo;
经过这么多摩擦纠纷,她没法再做回以前那个处处隐忍的闻佳音,要怎样再在那个家找准定位?
慧欣早就猜到她的心思,委婉批评:&ldo;秀明以前太不了解你了,让你受了很多委屈。可你有没有想过,他对你的不了解,有很大一部分是你自己造成的。&rdo;
佳音急忙转头,却无法反驳。
老太太洞若观火道:&ldo;你太聪明要强了,不愿让人看到自己的短处,父母亲戚对你不好,早年生活不幸,还有你的自卑、担忧和苦楚,你全都瞒得死死的,连你公公都没看出来。明明很能干,却非要装得不能干,让秀明把你当成平庸的家庭妇女,这不就是你的目的吗?&rdo;
&ldo;我……我知道他有大男子主义,怕他知道我的本性后不喜欢我。&rdo;
&ldo;人都喜欢伪装自己讨好对方,可那样对方就看不到真实的你,必然产生隔阂、误解。秀明活到四十岁还没离开过他爸,多喜这人既会教育子女又不懂得教育子女,总像母鸡护小鸡似的护着孩子们,反而妨碍了他们的成长,这点秀明受害最深。那么大的人了,头脑却比小孩儿还单纯,分析判断力差,更缺少处理矛盾的能力,在外面有防备心还会吃亏上当,更别说在家里了。他对你绝对的信任,以为看到的就是你本来的样子,才会想当然对你表现出轻视,也不能理解你的弱点和对家庭的重视程度,在面对诱惑时没有充分的理由说服自己去抵御。如果你能早点告诉他你婚前生活很不幸,和娘家关系很糟糕,让他明白家对你来说有多重要,我想凭他的性格是不会辜负你的。&rdo;
都是大实话,佳音承认过去生活中自己不够坦诚,自卑限制了她的行动,换种活法结果也许会不同,可是时过境迁,假设都是惘然。
&ldo;现在说这些都晚了。&rdo;
慧欣停步,握住她的手,似要注入自信。
&ldo;不晚,你们都还健健康康活着,怎么能说晚呢?我给你们提个建议吧,你信我就去试试,回到你们刚认识的时候,用真实的自己去相互沟通。&rdo;
周末,秀明听从老太太、安排,穿上从旧货市场淘来的老式牛仔裤t恤衫来到长风公园,十九年前他和妻子第一次见面就在这里,他已记不清那天的着装,照过去的风格穿戴,去赴穿越时光的约会。
见到穿绿色连衣裙,梳着两条长辫子的佳音,他的记忆复苏了,那天的对白也大致浮现出来。二人各自扮演着年轻时的自己,照搬当日的行动轨迹,见面不久登上游湖的小舟。
早已是熟得不能再熟的夫妻,这时却都怀着陌生人相处的窘迫,秀明不用演也能自然流露当年的憨傻紧张,荡着双桨自介:&ldo;我、我今年二十二了,你呢?&rdo;
佳音也很囧,忍住局促应答:&ldo;我也是二十二,听说比你大半岁。&rdo;
&ldo;半岁不算啥,我住长乐镇,是淑贞阿姨的邻居。&rdo;
&ldo;她都跟我说了。&rdo;
&ldo;你别笑话我,我文化程度只到高中,小时候读书不行,考不上大学,毕业后跟我爸跑工地,现在每个月能赚三四千,养家绝对没问题。我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,我下面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,二弟在读大学,三弟和妹妹是双胞胎,还在念小学。你呢,你有兄弟姐妹吗?&rdo;
&ldo;我有三个哥哥,我是家里的老小……&rdo;
佳音的台词背不下去了,按照慧欣指示,接下来她不能使用原先那套遮遮掩掩的说辞,登时出现胶滞。
秀明停下船桨耐心等待,明亮的水面倒映着前尘往事,微风牵绪,对面的女人终于鼓起勇气道白:&ldo;我父母……我父母重男轻女,不想要我,我三岁时就被送到了外公家。&rdo;
如同吐出一块巨石,她的呼吸顺畅不少。
他忙问:&ldo;他们对你好吗?&rdo;
&ldo;……不好。&rdo;
&ldo;他们是怎么对你的?&rdo;
&ldo;我爸妈从没给过抚养费,我外公外婆拿我当丫鬟养,我三岁就开始干家务,什么活儿都干,不仅要伺候两位老人,还要伺候我的表哥们。&rdo;
他的声气先于她哽噎了,深深疼惜道:&ldo;你一定受了很多委屈。&rdo;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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