方兴红着眼眶点了点头,说了好几声&ldo;好&rdo;,后面的话终究还是没有吐出来,只是转身进了车厢。
属于他的时期已经过去了。经过这件事,他很快就会&ldo;告老&rdo;荣养,再也帮不得李茂半分。但李茂还年轻,他才刚刚三十多岁,属于他的鼎盛时期还没有到来。
他会在生命的最后时光里,看着他如何爬上属于他的巅峰。
李茂看着岳父的车驾渐渐远去。
清晨的太阳是如此的耀眼,前往东城的马车向着太阳的方向奔驰着,他的目光越过马车,向着更远的地方看去。
在这么明亮的阳光之下,为什么那么多人都非要往黑暗的地方去呢?
李茂送走了岳父,转身去了吏部的衙门。
门口的小吏依旧热情的迎了上来,对着他十分谄媚地笑着:&ldo;李国公,方主事今日没来坐班,他家里出了事……&rdo;
&ldo;我知道。我是来找张宁的。&rdo;
&ldo;啊,李国公找张大人,小的这就去通报!&rdo;
李茂顶着众人的目光站在吏部的门口,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。
片刻后,他被人引了进去,直到后署,见到了正放下手中公事的张宁。
&ldo;你都知道了?&rdo;张宁首先开口。
&ldo;我知道了。我并不认为我和方婉对李锐做的事不需要付出代价,但你这次做的太过。报仇应当向当事人报复,你这般对付妇孺,难道是正人君子该有的行为吗?&rdo;
李茂的语气十分平静,若忽略他话语中强烈的质问语境,任何一个看着这两位尚书对话的人都以为他们是在闲聊。
&ldo;弄出这个结果,我也很惊讶,但我并不后悔。这次只是失误,局势变成这样,我只能说出乎意料。&rdo;张宁见话已经说开,索性说个明白。&ldo;我承认当初是我想报复,让方氏痛苦是伤害最小的办法。我外甥毕竟还需要依靠信国公府,你们家坏了名声,对他一点好处都没。&rdo;
&ldo;你为何没有一丝愧疚之心呢,张宁?&rdo;李茂眯着眼,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他。&ldo;两条人命,为何在你口中如同糙芥一般?就算我当年想要养废李锐,可从来没有想过让他去死……&rdo;
&ldo;你觉得李锐当初没死就算是好的吗?他那样子和死了有什么区别?我妹妹和妹夫那么一对良质美才,结果生下来的孩子被养成那样,只能说是没死而已!&rdo;
&ldo;他现在死了吗?他现在废了吗?他现在还仇恨着谁吗?我确实有错,可是我们夫妻已经开始弥补,我们一家人如今和和睦睦,不需要你再来替李锐报仇!&rdo;李茂不想低头。
&ldo;人人都会犯错,可不肯承认错误是为懦弱。无论你用什么理由辩驳,这件事都是你错了。&rdo;
&ldo;我在最初的时候,并不知道会演变成这样。你只是想恶心一下方氏,才找了那个女子进方家。你以为我会无聊到指派一个女人去和主母争宠吗?杨氏自己若是强硬些,也不会弄到这个样子。&rdo;
&ldo;不要让我瞧不起你,张宁!&rdo;
&ldo;我原本想和你好好沟通,能够解开这个心结。想不到你从头到尾都不觉得有错,只是对没有能控制住局势而觉得遗憾。哈哈……&rdo;李茂冷笑了一声,&ldo;你们这些人都是一样的。都是一样的一意孤行,一样的不择手段,一样的死不回头。&rdo;
&ldo;你和我有什么区别吗?你……&rdo;
&ldo;请安静的听我说吧,张大人。&rdo;
张宁闭上了嘴巴。那样子与其说是李茂的话打动了他,不如说是因为他充满胁迫性的语气,让气愤的他无法好好的说出话来。
李茂吸了一口气,再慢慢的吐出来。
&ldo;李锐,如今是信国公府里最尴尬之人。他无父无母,我家老太太年纪已大,我有自己的孩子,未来信国公府之位必定不会遗留在他身上。他因我过去对他做下的错事,以至于外表坚强,内心敏感,如今心思沉重,这并非一件幸事。&rdo;
&ldo;你若想要帮你的外甥,此时更该关心的是他的成长,无论是心智还是学识,而非替他报仇或扫平障碍。因为李锐并不是需要别人这样做的孩子。他的前程由他自己和信国公府来谋划,除非你能把我一家全都杀了,否则怎么也轮不到你来决定他该做什么。&rdo;
&ldo;张大人,你就和所有的世族一样,只想着如何扫平一切,换来坦途。但在你们行进的路上被扫平的那些东西,有时候却是最重要的东西。你们就像一驾急速奔跑的马车,想要跑得更快,跑的更远,那些牵制着你们奔驰的所有东西,你们都想把它们破坏。因为它们只是你们心目中微不足道的障碍。&rdo;
&ldo;可是然后呢?扫平了一切的障碍,你们终于达到了你们的目的,然后呢?这个世道就会因为你们变得更好吗?在一片焦土空地上疾驰的你们,又有什么意义?你们到达目标之后的世道,已经是一个不能回头的世道。&rdo;
&ldo;因为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没有了,只剩下你们。&rdo;
张宁像是看着疯子一样看着李茂,眼神里都是莫名其妙。
&ldo;李国公,我不懂你在说什么。&rdo;
李茂在张宁的身上看不到一点动容。
莫非他并不知道张老大人到底想要做什么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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