家家户户大红灯笼高高挂,每年最好过也最难过的春节终于到来,不管庆祝的方式如何,红灯笼却是必不可少的。一般情况下,红灯笼各一盏,分别置于门楼两侧,高高挂着,远远望去如两团大丽花,很是喜人。红色自然寓意红红火火,高高挂则是“小康日子节节高”。
从灯笼也能看出点端倪来。家境稍微好点的,灯笼是红布制成,经济不太理想的,则是红纸糊就。往年,梅家门前都是纸灯笼,今年在梅世安的强烈要求下,朱氏终于买回了寿命较长的布灯笼,至少不会在几阵大风中被撕成碎片。
“大毛,带着香兰出去转转,碰到大人长辈都说说话,别几棍子还敲不出来个屁,那样人家笑话,说你缺,知不知道?”
朱氏在灶屋里准备着年夜饭,看到梅大毛揉着眼睛出来洗脸,朝外叮嘱了一句。
说到年夜饭,农家都在大年三十的午夜吃,所以必须提前准备,白天把所有的菜肴都做好,等到午夜来临之前的一个两个时辰,在大锅里蒸一蒸就行了,也不失为一种节约时间的法子。
自从朱香兰成为梅家人,梅大毛多少受到一些影响,发生了细微的变化。他还是比较在意她的看法的,所以以往邋里邋遢,现在很爱干净,天天醒来,就把脸洗的白白的,头发一旦生了油,就赶紧,也没有以前那样死了命的领着几个兄弟往外跑着玩,家务事能帮就帮点,弟弟妹妹有什么麻烦,他也都照顾着点,这让一家子都看在眼里,觉得他确实长大了。
清晨淡淡的雾霭中,梅大毛应了一声,不过随后说道:“娘,还是叫小妹跟她一起出去吧,等会儿不是该贴对联了吗,我跟爹招呼着。以后日子还长着哩,不急这一会儿。”
这话说得很是好听,让朱氏的心里头抹了蜜似的甜,眉开眼笑地地点了点头:“等会儿你跟你爹贴对子,那这么说,我还得赶紧打浆子了。”
外面的对话,堂屋东间里的两人自然听在耳里。毕竟纸糊的窗子隔不了多少音。
梅荣华说道:“嫂子,等会儿我带你出去转转,天天待在家里,容易闷。”
朱香兰穿好衣裳之后,又动手想来帮她,给她系着扣子,说道:“好啊,以后总的见人,出去走走也好。不过见到长辈,你可得提前给我说说是谁,要不然,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喊。”
梅荣华从床下下来,穿了鞋,耸耸肩:“哎呀,嫂子,你脸皮子也忒薄了。遇到不认识的,那就囫囵音说话,没人敢有啥意见,他们也不该有啥意见。跟我学着点,脸皮子厚厚的,菜刀都砍不动。有句话说得好:没脸没皮,天下无敌。”
洗漱之后,吃了早饭,朱氏不免又唠叨几句,让出去多说话,勤说话,诸如此类的事项。
虽则农业为本,朝廷重农轻商,但依旧挡不住一些农家人出去经商,身份低贱就低贱了,挣来钱保证温饱才是王道。面子不能用来吃,所以在重压之下,才会有人甘愿出去。梅世安自然也是如此,就算中一辈子的田,几个儿子的婚事恐怕也是不小的麻烦。
李大爷,王大妈,林婶儿,陈叔……不管遇到什么人,不管是否亲戚邻居,梅荣华都好不知羞地上去喊上一声,庄重地介绍自己的大嫂朱香兰,以后多多照顾之类。朱香兰也配合的极为默契,梅荣华喊什么,她就跟着喊什么。
朱香兰越是害羞,梅荣华就越是领着她往人堆里去,本想锻炼一下她的胆量,谁知终于还是惹出了事端。朱香兰本身长得就清秀,眼睛水汪汪,皮肤也嫩滑,身子骨有些瘦弱,已经发育的差不多,该凸的地方凸,该翘的地方翘,在外人看来,别有一番风流,总之这么一个姑娘,看着非常养眼。
来到西头,一堆人围着说笑,看到梅荣华和朱香兰,一个两个都看过来,特别是那些大男人,个个好像猫见到了鱼儿一般。
“呀,梅家的小媳妇儿长得俊的很啊。水灵灵的,看着叫人心里头一股好滋味。”不等梅荣华介绍,就有男子的声音响起。这人是村南头的,姓张,看样子四十来岁,和自家没什么交集。听他说话声中的味道不太对,梅荣华也就没怎么搭理他。
“老张,咋的,胆子啥时候这么大了,不怕自家婆娘回去整你啦?上次路过你家门口,看你在搓衣板上跪着,估摸着以后再跪就跪蒺藜(ji-li一种荆棘植物)了。”旁边有人打趣。
谁知这老张吃刚,被这么一说,立马硬着头皮站起来,朝梅荣华和朱香兰走过来,嘴里还说着:“不是跟你们吹,以后她再敢怎么样,我直接把她踢回娘家,该滚哪儿滚哪儿去!再找个年轻的,潇洒几年,也知足了。”
梅荣华万万没有料到,这老张走上来之后,伸手就往朱香兰的脸上摸过来,吓得她连忙躲闪,却还是被摸了一下,立马就傻了,愣住了,眼睛里都是泪花。
“你干啥!拿开你的狗爪子!”
梅荣华立马就不肯了,抬起脚在他的大腿上踹了一脚,两手在她受伤抓过去,几乎是使劲了全身的力气,还一边骂着,“老不要脸的,狗娘养的!咋不赶紧死去!鳖种,七孙,以后生了孙子没屁眼,断子绝孙!天打五雷轰,死无葬身之地。死了之后也不得安上,下十八层地狱,油锅里炸个一百年!”
先不说老张,坐在周围的一圈人,没有人不是目瞪口呆,谁能想到这么一个小女娃,嘴里能够骂出这么绝的话来的。更可况,这样骂人,简直就是最毒最毒,没有之一的狠。什么断子绝孙、什么死无葬身十八层地狱,可不是谁都敢说出来的。
姓张的家伙吞了口唾沫,似乎清醒了一些,连连后退,手上被梅荣华抓的不停淌着血,也顾不得疼痛。
不等众人反应过来,梅荣华又开了口,声音很犀利,仿佛夹着能够杀死人的寒冰:“在这一片坐着的人我都认识,也都记住是谁了。大过年的,丑话说到前头,今儿个这事儿谁要是传扬出去,这个正月,别想好好过,以后年年也都好过不了!别以为我小,就不把我说的话放在耳朵里。”她又指向老张,说道,“还有你,如果不是看在过年的份上,我叫俺爹直接砍了你这胳膊,哪个手摸的,就砍哪个,回去好好跪你的搓衣板吧!别以为喝了点猫尿,就壮着胆子啥事都能干,长点记性吧!”
说完,梅荣华拉着朱香兰,转身就往回走,根本不在乎后面发生了什么事,这些人接下来的反应是什么。她并没有说笑,凭借两世经验,报复几个人还是绰绰有余的,绝不嘴软,绝不手软。
身后人“嗡”的一声,纷纷说讲起来。不过越离越远,梅荣华头也不回,一脸的淡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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