西口以手为刀,做了个向餐桌砍下去的手势。
&ldo;真是一场不讲仁义的战争啊!谁还会与执行和解契约期间连关键技术人员都留不住的公司打交道?我想你也知道,半导体产业的起伏以四年为周期,时好时坏地反复循环。&rdo;
这种产业景气的循环被称为硅周期。四年周期是指技术上的飞跃需要四年时间开发完成,从8比特到16比特,又到32比特,再向64比特进军。当新的技术革命登场的时候,半导体市场上原有的主流产品就会滞销积压,行情暴跌,进入萧条行列。半导体的产业周期就是这样形成的。
&ldo;我说的对吧?伊木……&rdo;
西口两肘支在桌上,用认真的眼神注视着我。
&ldo;商事早就想谋求半导体市场的垄断,为此必须要有技术上的精兵强将。信越原材料公司的技术,不同于提高比特数这种耗资大、出成果慢的技术开发,它完全是在另一个领域给产业带来的技术革命。不,是正在带来。商事把目光盯在这种技术上,真正的目标是为了参与半导体产业的竞争。它要控制硅周期,用超廉价、原料利用率高的基板操纵市场,从而取得垄断半导体市场的地位。&rdo;
&ldo;这可能吗?&rdo;
&ldo;完全可能。&rdo;西口肯定地说,&ldo;那些人做得出来,让综合电子制造商在开发竞争中激烈搏斗,然后再从意想不到的角度发动突然袭击。这就是商事的一贯思路。你想一想,假若要搞卫星传输的话,首先肯定要先考虑发射人造卫星。他们敢吹牛皮,连我们听了都会大吃一惊,但只要敢想,就算是敌人,也值得佩服。只有敢想,世界才会发展,综合商社的思路就是这样。孩子般的恶作剧奇想。每年要操作15兆日元资金的二都商事,有时的表现就像天真的孩子。你明白我想说什么吗?没有人会比孩子更残酷。事实确实如此。&rdo;
一个假设在我心中油然而生,它确实是个残酷的假设。
&ldo;西口君,我有一个大胆的假设,二都商事有意让信越原材料公司破产,对吧?&rdo;
西口没有回答,他射向我的目光失去神采,非常沉重。
&ldo;听说商事进行收购工作时,遭到信越原材料公司难波董事长和东京硅公司柳叶董事长的反对。如果它救济信越原材料公司的话,这两个人仍然会继续留任,什么都不会改变。但是,二都商事拒绝救济,使公司的经营陷入绝境之后,既可以廉价弄到垂涎已久的企业,又可以逼走妨碍它计划的经营者,真是一举两得呀!&rdo;
&ldo;嗯,是又怎么样?&rdo;
西口的话很暧昧,听不出他是否知道真相。他给自己的杯中斟满酒。他这个人性格开朗,为人磊落,具有在业务前沿经过干锤百炼的刚强精神。我觉得他与二都商事的山崎有相同之处。
&ldo;当然,二都商事也有失算的时候,打算廉价购买信越原材料公司,可揭开公司的表面一看,发现技术人员已经外流,公司只剩下外壳了。通过打人公司的内应做工作,制定了和解契约,但却没有什么意义了。&rdo;
我想起山崎面色红润的脸庞,调到执行和解契约的公司的山崎为什么还是那样活跃?现在我才开始明白其中的奥妙。他不知道信越原材料公司即将要被抛弃,自己将要与公司面临同样的命运悲剧:到那个时候还能看到他爽朗的笑脸吗?我现在充满怀疑。
西口摆出一无所知的样子,把筷子伸向盘中,往自己嘴里夹菜。
&ldo;藤枝部长知道这些事吗?&rdo;
&ldo;该适可而止了,伊木。别老是刨根问底,那多无聊!&rdo;西口厉声对我说。
&ldo;为了派系斗争,为了金钱,就什么事都可以干。这就是企业精神吗?&rdo;
&ldo;爱吃甜食的人什么时候才会改变嗜好呢?&rdo;
我对西口的讥讽置若罔闻。
&ldo;佐伯副总裁。&rdo;
西口停下正在夹菜的手。
&ldo;不要胡说八道,伊木。&rdo;
他的眼睛露出慌乱的神色,仿佛被击中要害。
&ldo;不管怎么说,有能力安排部长级人员异常调动的人不多。另一方面,有关信越原材料公司的内幕,如果没有董事级人物的透露,也不会了解多少。银行讨厌的传播媒体大概会喜欢这些内容。&rdo;
&ldo;你想威胁我吗?&rdo;
他瞪起眼睛,我们瞪着眼对视片刻。我透过西口的眼镜直视着他说:
&ldo;扯哪儿去了,难道我会威胁你吗?&rdo;
&ldo;你在想什么?&rdo;
&ldo;没想什么。&rdo;
&ldo;你如果是个胆小怕事的人,我就不担心了。伊木,你还想犯三年前的错误吗?&rdo;
我笑起来:
&ldo;你这样害怕干什么?&rdo;
&ldo;我,害怕?&rdo;西口就像第一次听到这句话一样,自言自语地重复了一遍。
&ldo;副总裁呀部长呀那么重要吗?派系斗争我懂得不多,反正结局都是利用它来为自己的出人头地服务。对于没有用处的同事,哪怕对自己有教导之恩,踩在肩膀上仍然心安理得。你对此有什么高见?&rdo;
&ldo;我的高见?我是个工薪族,只能按照上司的旨意办事。这就算是一种企业精神吧。&rdo;
&ldo;真是卑躬屈膝啊!我觉得很悲哀。这种企业的上层都很坏。&rdo;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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