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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1章（第1页）

关羽又问：&ldo;你们为什么逃跑？&rdo;

大胡子逃兵说：&ldo;我们跟随君侯多年，一向是忠心耿耿地随君侯征战，出生入死，从未有过二心。可是现在，从樊城一路撤到这里，已经饥寒交迫，疲惫不堪，又被层层围住，里无粮草，外无救兵；军营中还流传着瘟疫，缺医少药，每天都有死尸被抬出去；眼看没有一点生路，我们实在不愿意等死啊!&rdo;

一个骨瘦如柴的逃兵说：&ldo;我们不过是想逃出去寻找一条生路。&rdo;

赵累气愤地说：&ldo;我军正被吴军包围，你们逃出去只能投降敌人，按军法当斩，你们知道吗？&rdo;

另一个脸上有伤疤的逃兵说：&ldo;知道，可是不逃也是饿死，与其坐等饿死，不如冒险逃跑，或许还能保住性命。&rdo;

赵累请示关羽说：&ldo;君侯，怎么处理这几个人？他们逃出去投降吴军，还会掉过头来攻打我们。&rdo;

四名逃兵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：&ldo;不，我们绝不会这么干。&rdo;

赵累恶狠狠地哼了一声说：&ldo;现在说得好听，到时候就由不得你们了。我看还是杀了他们，以绝后患!&rdo;

他见关羽未加可否，在那里痛苦地沉思着，便擅自下令说：&ldo;推出去斩了!&rdo;

伍伯们不敢怠慢，押着四名逃兵向外走出。

关羽突然招了招手说：&ldo;慢，回来!&rdo;

逃兵们被押回之后，关羽亲手一一为之解缚，凄怆地说：

&ldo;你们都是跟随我多年的老兵，多少年来，抛家失业，舍生忘死，冒兵锋，蹈白刃，拼搏于疆场之上，立下了许多汗马功劳；如今身陷绝境，生死难卜，都是我关某之过，是我把你们带到这个绝路上的。你们想要离开军营，寻找一条生路，有什么罪过？走吧!逃生去吧!&rdo;

赵累不情愿地说：&ldo;可是……这样一来，士卒逃跑的势头就更控制不住了。从襄樊一带撤退时，吏士还有一万多人，这些日子天天有人逃跑，所剩已不足千人了，而且多是老弱残兵。&rdo;

关羽叹息着挥手说：&ldo;唉，这是无可奈何之事，责在主帅，非吏士之罪也!让他们去吧!&rdo;

逃兵们一齐跪下说：&ldo;我们不走了，说什么也不走了，愿与君侯生死相依，祸福共之，今后敢有二心，为天地鬼神所不容!&rdo;

关羽把他们搀扶起来，和他们相对而泣，然后抽泣着地说：&ldo;事到如今，是去是留，随你们的便吧!先回营去吧!&rdo;

四名逃兵拜谢而出，伍伯们也走了出去。关羽慢慢地踱着步，陷入沉思之中。

外面有吴兵的歌声传来，时强时弱。他倾听了一会儿，凄切地说：&ldo;这定是围城的吴兵所唱，当然，也会有从我军中逃出去的士兵，跟着一同唱的。面对此情此景，使我想起了一个典故。&rdo;

赵累问道：&ldo;什么典故？&rdo;

&ldo;这件事说来有四百多年了。楚汉战争时，项羽被围于垓下，听到四面楚歌之声，与现在的情景，何其相似耶？所不同的，是身边没有那名虞美人耳!&rdo;

关羽说到这里，忽然想起了秀娘。自从离开曹营时在路上一别，至今已有将近二十年不见了。当时彼此还在中年，如今都老了。在这漫长的岁月里，自己常常怀念她，但因戎马倥惚，也无暇多想。

可是，在此刻，在走向穷途末路的关头，那久被压抑的相思之火，又织烈地燃烧起来了，过去的一切，又一幕一幕浮现在脑海之中。而那是温馨，还是痛苦，是幸福，还是灾难，是很难说清楚的。现在笼罩在他心头的，主要是歉疚和自责的意识。

是的，作为一个生逢乱世的女人，秀娘是经历了那么多的灾难，受到了那么多的伤害，而无论在任何环境中，她对自己的爱恋都是始终如一，丝毫没有动摇过的，而自己呢？他不敢想下去了，多年前，她那绝望的呼号仿佛又在耳边响起：&ldo;你不是一个男人!不是一个男人……。&rdo;想到这里，关羽心中的酸痛有如倒海翻江，势如涌泉的热泪洒落在蓬乱的胡须上。

过了好久，关羽用沙哑的嗓音绝望地喊着：&ldo;秀娘，你在哪里啊!&rdo;

早已过了中午，关羽已是饥肠辘辘，后厨的士兵还没有送过饭来。他派关平到后面去催促，过了好长时间，关平领送饭的士兵走了进来，士兵把食篮打开，端出了两碗很稀的麦粥和一小碟白萝卜咸菜，外带两双竹筷，父子二人的午饭也就是这些了。关羽端起粥碗，一股发霉的味道扑鼻而来，他皱了皱眉头。

关平解释着说：&ldo;发霉的麦子也不多了。将帅们还能吃上点发霉的粥，吏士们连这个也吃不到，已经断炊好几天了。&rdo;

关羽沉默着，心中像刀绞一般。到了这步天地，他还能说什么呢？他实在太饿了，端起粥来狼吞虎咽地吃着，全不顾那发霉的气味。关平也低下头来默默地喝着粥，不时地抬头看看爹爹那愁苦的脸色。当然，还不能把真相完全告诉爹爹，爹爹怎会知道，就是这些发霉的麦子，还是后厨的亲兵从老鼠洞里挖出来的呢!

刚刚喝完了粥，有一个人蹑手蹑脚地走进来了。关羽定睛观看，原来是阔别已久的治中从事潘。关羽虽说与他平时不和，但在这个场合相见，却别有几分亲切之感，不禁惊喜地说：&ldo;承明，你怎么来了？&rdo;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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