屏风后面,男女优伶们已是极度疲劳,一面打瞌睡,一面继继续续地弹唱缠绵乐曲。
暖阁内跪满僧侣与法师,身着各色袈裟,虔敬地祈祷:阿弥佗佛,天意吉祥,圣驾万安……
软榻上的天启帝早已不醒人事,只剩下奄奄一息。榻畔,魏忠贤独自俯首及地,长叩不起……慢慢地,他抬起头来‐‐竟然是老泪纵横。魏忠贤悲伤地自语:&ldo;皇上啊,小奴原想,您正是春秋鼎盛,总该君临天下数十年吧,早晚会生养出一串皇子,立太子定国本,小奴晚年也跟着安享尊荣,万没料到,您、您竟然要走在小奴前头!呜呜……皇上啊,这天底下,只有您待小奴如同亲人。您如果龙驭归天了,抛下小奴怎么办哪?您知道他们多么恨小奴吗?他们暗中叫我&lso;魏阉&rso;,视为奸臣,您一死,他们定然群起而攻之,将小奴锉骨扬灰,万劫不复!皇上啊,您在时,小奴赤胆忠心侍候您。您走了――小奴仍然效忠皇上的在天之灵,绝不许那些乱臣贼子亵渎了皇位!您没来得及立太子定国本,小奴替皇上办。皇上啊,您歇着,小奴办差使去了。&rdo;
魏忠贤再次重重叩首,起身沉重走出去。
刘太监等内臣、以及部份亲信臣僚环坐在内阁签押房,一个个忧心忡忡,焦虑不安。忽听后面传出一声轻轻咳嗽之声,众人顿时正容,寂静。魏忠贤由后面沉重地步出。众人起身揖礼,参差不齐地叫&ldo;九千岁&rdo;或者&ldo;魏相&rdo;。魏忠贤冷着眼儿,无声地一个个望过去,直望得他们惊恐后缩……他这才断喝一声:&ldo;都振作起来,改元换代的时候到了!&rdo;众人这才稍稍振作。
魏忠贤说:&ldo;不瞒列位,皇上大限将至。皇上的大限,也就是你我的大限。列位,你们是想任人宰割呢,还是想建功立业、永保尊荣福贵?&rdo;刘公公昂声道:&ldo;奴才忠于九千九百岁,生死相随!&rdo;众人也随之纷纷表态:&ldo;愿听从魏相旨意!……忠于九千九百岁……&rdo;魏忠贤满意地落坐,说:&ldo;好,好。列位兄弟,皇上一没有立太子,二没有留遗嘱。皇上归天后,皇位之归属,便成为天大的悬念。谁当了皇上,谁就决定了咱们的生死荣辱啊。&rdo;
一内臣道:&ldo;微臣建议,魏相秘密代拟一道诏书,就说是皇上遗旨,从皇室后裔中挑选一个咱们信得过的人,推上去做皇上。&rdo;魏忠贤不置可否。刘公公翻身跪倒,叩首及地,说:&ldo;奴才斗胆向九千九百岁劝进,请主子为天下生灵计,改朝换代,自立为君……&rdo;魏忠贤摇摇头,说:&ldo;这着棋我想过,但是不成啊,绝对不成!你们要知道,我虽然权重朝野,但也是个太监,一个被割掉卵子的人做什么都成,就是做不了皇帝。在世人眼里啊,咱太监不是男人,甚至不是人,凭什么君临天下呢?没有卵子的人可以左右皇上,却不能自己做皇上。&rdo;
魏忠贤看着满座傻了眼的亲信,又说:&ldo;咱们哪,最好是立一个刚出生的小皇子做皇上,咱们可以像吕不韦那样做&lso;阿父&rso;。这样,咱们就会比在天启朝更加尊荣福贵。&rdo;一内臣困惑地问:&ldo;魏相高见……只是微臣不解。皇上已经性命垂危了,可是后宫里头,没见有哪位嫔妃怀孕待产呀?&rdo;魏忠贤笑道:&ldo;有,承乾宫就有!贵妃娘娘早就怀上龙脉了,至今已满九个多月,临近产期了。&rdo;心腹们惊疑地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。
魏忠贤沉声补充说:&ldo;你们想一想,即使没有,只要咱们太监们说有,那不就是有么?文武大臣还能比咱们更清楚后宫秘事么?只有一个人知道,那就是皇上,可皇上已经不会说话了……你们说是不是?&rdo;见众心腹连声称是。魏忠贤又说:&ldo;归根到底,皇上的真假并不重要。关键是得赶紧制造出一个皇上来!一个对咱们深深依赖、每时每刻都离不开咱们的皇上!&rdo;
月下。宫墙小径,一乘小轿被几个太监秘密抬进后宫,魏忠贤与刘公公立在路口,注视那乘宫轿。
宫轿抬至魏忠贤前,驻轿。刘公公上前掀开轿帘,里面是一个青年女子,她眼部蒙着黑布罩,身怀六甲,满头是汗,痛不可当的&ldo;哎哟哟&rdo;呻吟着。显然,她已经分娩在即。
魏忠贤细细看了一会,点头。刘公公放下轿帘。魏忠贤低声问:&ldo;多大了?&rdo;刘公公回答:&ldo;此女子现年23岁,原是宫中戏班的女伶,姓陈,头回怀孕。丈夫是个下人‐‐&rdo;魏忠贤打断他,问:&ldo;这女子靠得住吗?&rdo;刘公公看了看魏忠贤,连声说:&ldo;靠得住。她怀孕已满十个月,产期就在今夜。稳婆儿说,两个时辰内,必定产下婴儿‐‐&rdo;魏忠贤愤怒地再次打断他:&ldo;废话少说,老夫关心的是,她肚子里是男孩还是女孩!&rdo;
&ldo;男孩!&rdo;刘太监断然道,&ldo;这三天以来,奴才已经秘密请过十几位神医,给这女子把脉像、看舌苔,诊查过她全身的骨髂、经脉,有两位神医甚至亲口尝过她的尿液。所有人一致断定,百分之百是男孩!如有误,奴才愿用自己的性命相抵。&rdo;魏忠贤这才放心,口气和缓地说:&ldo;好好。小心侍候着她,一定要召最可靠的太医和稳婆,让她们亲自接生。&rdo;刘公公朝太监们挥挥手,宫轿被抬往深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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