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ldo;你的意思是,死者是在伤后或者说是死后被人抬到了雨篷下的?&rdo;
&ldo;应该是吧,我也不是很肯定。&rdo;
&ldo;那我告诉你,肯定不是。死者就是死在这里的。&rdo;
&ldo;啊?你认为死者是在雨篷下被人用重物砸死的?&rdo;
叶剑锋摇摇头,微微一笑,说:&ldo;不能只盯着头颅的这一处损伤,我们必须要结合其他的损伤、痕迹物证以及现场情况,甚至是侦查,综合全面地来考虑问题。现在就看你们朱主任能否在现场找到新的线索。&rdo;
下午3点,正是农贸市场最喧闹的时段,商客众多,为了不受影响,现场勘验暂时中断。
尸检刚结束,余世春就电话通知叶剑锋他们,直接前往皇桥镇派出所,市局和县局的人现在都集中在那里。不过去派出所之前,叶剑锋路上又去了一趟现场,他只是想再做个求证。
叶剑锋也知道,杜自健他们肯定有些新进展,他寄希望于与自己分析的结果不谋而合。
会议室多了一位领导,市局刑侦副局长郑阳也来了。叶剑锋还没来得及向局长问好,杜自健一见到他就问:&ldo;叶法医,怎么样,有什么收获?&rdo;
&ldo;莫急,杜所,您先说说现场有什么情况?&rdo;
&ldo;现场也没什么新的发现,就是电线杆上捆绑雨篷横粱的铁丝有些松动的摩擦痕,还有插在地上的竹竿有些新鲜的裂痕。&rdo;
叶剑锋心中一阵窃喜,趁热打铁,他紧接着又问:&ldo;那雨篷顶上有什么可疑的痕迹没?&rdo;
&ldo;雨篷还算比较干净,倒没发现明显痕迹。你是不是也认为,这里有问题?&rdo;
&ldo;现在看来,薛家豪很可能是死于高坠。&rdo;
&ldo;高坠?&rdo;在场的人颇感惊讶。
&ldo;对,高坠。而且这就是现场。&rdo;叶剑锋坚定地说。
&ldo;现场,高坠?&rdo;余世春满脸狐疑。
&ldo;叶法医,说说你的看法。&rdo;郑阳语气急迫,表情倒很镇定。
叶剑锋按照早已打好的腹稿,说道:&ldo;首先,我认为这是第一现场。理由很简单,死者头面部有两处出血,一是左顶部的挫裂创,二是左鼻腔,如果死者在受伤后被人移尸或抛尸,那么在移尸的过程中,创口的出血肯定会滴落在地面上,而现场附近无任何滴落血;还有就是死者鼻腔流出的柱状血迹,也不会单纯地由鼻腔流到右面部。&rdo;
余世春也说道:&ldo;那万一移尸的时候,有人用东西包住了死者的头部,那血也是不会滴下来的。&rdo;
这个想法不无道理,叶剑锋之前也想到过,但很快就被他否定掉了,他向余世春解释道:&ldo;这样的话,头部的血是不会滴下来,但是鼻腔流出的血迹形态会有所改变,不可能只有单一的流柱状血迹,不管几个人,抬着一具尸体,行走并不顺利,再说既然是移尸,干吗把尸体抛到这么繁华的地段。太不合常理了吧。&rdo;
&ldo;我看移尸的可能性的确不大。那会不会还有种可能,就是死者伤后自己走到这里然后死在了这里?&rdo;郑阳想到另一种可能性。
&ldo;这一点,我想也可以排除。因为,一是死者不仅颅脑损伤严重,而且颈椎骨折,椎管腔内有出血,这样的损伤也许不会导致人立即死亡,还有伤后行走的能力,几乎不可能。二是死者袜底只有少许的灰迹,并没有现场地面的污迹。再者,死者头颈部包括衣物上没有站立时头部的滴落血迹,口鼻部也是。&rdo;
&ldo;那死者有没有可能是在现场被人用重物砸中头部致死,然后倒地死亡,身上值钱的财物被洗劫一空?&rdo;姚英华也跟着说道。
叶剑锋看着姚英华说:&ldo;这要有一定的前提条件。一、死者当时蹲着或坐着,体位很低:二、死者被完全控制,无法反抗;三、致伤物是一个质量大质地硬具有较大面积的物体,比如大石板、大铁块。还有就是,劫财有必要脱去死者鞋子和皮带吗?&rdo;
&ldo;另外从现场周围物品的摆设和地面的痕迹,基本排除有争斗的痕迹。&rdo;杜自健及时补充,也是对叶剑锋的一种肯定。
听到此处,郑阳望着叶剑锋,若有所思地说一句:&ldo;这么说,高坠的可能性最大了。&rdo;
&ldo;对。我和小张将尸体重新看过,死者左后项遭受到较大面积、较大力量的外力作用,这样的作用力不仅导致了死者颅内出血、颈椎骨折,而且还造成了颅骨整体变形,引起左颞部和颅底骨折。这一切都符合死者从高处坠落时,顶部与地面发生碰撞而形成。&rdo;
&ldo;你的意思,死者左颞部的头皮血肿和骨折,不是直接外力导致的,而是顶部碰撞到地面形成的。那怎么这里骨折,顶部却没有骨折?&rdo;郑阳觉得有些匪夷所思。
不光是郑阳,在场大多数人都难以理解。
叶剑锋摊开双手,掌心相对,做了一个球状的姿势,说:&ldo;这种骨折在法医上叫作颅骨整体变形。人的头颅近似一个球状,当人头部受到一个面积较大的作用力时,受到作用力的这位置可能不会发生骨折,但这种作用力会瞬间引起整个颅骨形态发生改变,这就好比用一个东西压着皮球,受挤压部分之间的距离缩短,而没有受压的部分间距增大膨出,对于颅骨来说,膨出的部位骨板受到较大压力,一旦超过颅骨的弹性限度,那么就会骨折。我这是作了一个简单说明,大致就是这个机理。打个形象的比喻,就像用力拍击西瓜或把西瓜扔在地上,西瓜受力的部位也许不会裂开,但其他部分会裂开,只不过颅骨比西瓜要结实多了。&rdo;
这是极其专业的一个法医学说,叶剑锋这段长篇大论的解释,也不知是否能让各位明白,在大家的沉默中,这个问题算是过去了。
紧接着,一直眉头紧锁的余世春又提出了新的疑问。
&ldo;尸体没被移动过,那怎么会在雨篷下面?难道会瞬移?&rdo;
这一点,一度是被所有人所忽视的,也一度是叶剑锋困惑的地方,他现在必须要把这一点解释清楚。
&ldo;朱主任,麻烦借你电脑一用。&rdo;叶剑锋打开朱云鹏笔记本电脑,调出现场雨篷的照片说,&ldo;这个雨篷顶外沿的横梁一端绑在电线杆上,另一端绑在插进地面的竹竿上。问题就出在这根竹竿上,你们看,这根竹竿是向着雨篷这一侧倾斜,我们刚才来之前又去了一趟现场,目测了一下雨篷的高度有3米左右,竹竿的倾斜角度估计有70度,而且这根竹竿韧性很好,不易折断,有一定的弹性。当一个体重有一百二三十斤的人从雨篷上坠落到地面的时候,重力会瞬间将竹竿压弯,竹竿更加向内侧倾斜,那雨篷的横梁也随之瞬间内移,当人落地后,竹竿又恢复原状,横梁也会恢复原位,这样一来,人的坠落点就处在横梁里面、雨篷之下了。&rdo;
&ldo;叶法医说的是雨篷外沿横梁的离地高度,我们测量了下是2米6,而固定在墙体上的高度是3米1。这个雨篷是一个从高到低的斜坡结构,外侧两端捆绑处并不十分牢固,雨篷上万一有人,的确容易摔下来。&rdo;朱云鹏不仅没有否定叶剑锋的这一推论,还帮他补充了雨篷的客观数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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