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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十八章 与众不同的女人(第1页)

王念想没有等到王六蛋儿墓地的人群散去,自己就默默地走开了。他朝着背向村子的方向走去。

他要去找父亲。

当他在一条转向南方的路口,正寻思着见了爹说什么话而愣神时,偶一回头,意外地发现在刚来的长路的尽头,母亲风风火火连走带跑地过来了。

在王念想的印象里母亲只要一遇到点什么事,就这么风风火火的。你只要远远的看见她的姿态,就似乎听到了她走起路来,两边带动的呼呼的风声。她无论穿什么衣服,即便是今天的一身灰色粗布衫,也令人想到一只正在飘扬的醒目的旗帜。

母亲因为有一双与众不同的脚。走起路来,比别的妇女都快。因为她的脚介于裹脚和不裹之间,是不大不小的脚。小脚是妇女美丽的标志,它的地位甚至比脸蛋都重要。说到底,母亲的脚之所以与众不同是因为它的位置比较尴尬。不大不小,不伦不类。

母亲说过,一开始大人给她裹脚时,她大喊大叫,弄得别人根本无法进行,后来她母亲叫人把她捆起来,强制着裹了脚。但是她自己偷着解开过好几次,气得她父亲打过她骂过她,但都没有吓唬住她。她娘就苦口婆心地和她讲道理,说女儿呀你不知道这大脚呀将来不但被人笑话而且还嫁不出去,你不让裹将来大了懂事了你会恨我们为什么不给你裹。

可任凭大人怎么说,母亲都不理睬。没办法,在裹脚的日子里她娘只好专门看住她。可是大人们没有想到,年纪小小的她,特别有心机,她在厕所里(只有去厕所没有人监视)解开绑带,然后照原样松松地裹好。这个小聪明居然瞒过了大人的眼睛。后来大人一直纳闷,怎么这脚裹着也不防碍长大呢。母亲每当和王念想絮叨这些话时,一定会很开心地笑上一阵子,仿佛这是她做的最得意的事情。王念想也觉得母亲真有办法。在母亲那个年龄以后的妇女就很少裹脚了。蓝花她们就更不裹了。

王念想此刻已经很清楚地看到了母亲这双与众不同的脚了,她已经站在了他的旁边,欣喜中带着一丝气愤。因为激烈的行走和情绪的波动,她长长地呼出了几口重气。片刻后,她才能平静地开口说话。

“回家吧。”

“你还没有成家,结了婚再去找也不迟。”

“蓝花家跟咱提亲了。蓝花这孩子挺好的。咱家这么穷,人家不嫌弃咱,就是咱的福分。别人家的闺女都嫁到外边的富裕村去了。”

地里的庄稼收了一茬又一茬。村边的老柳树绿了又秃,秃了又绿。前一年的几个新媳妇这会已经抱上了孩子,拿个小板凳做在柳树下,一边聊天一边快乐地缝制过冬的小棉袄小棉裤。

王念想也早过了娶媳妇的年龄。母亲和蓝花娘就把王念想和蓝花的婚事订了下来。选了个吉日就结了婚。

结婚之前,蓝花娘希望王念想住到他们家去。

“让王念想倒插门可不行!”程秀莲急急地望了望王念想。

“两边住总可以吧?”

“我就住我的小破屋,不行就散!”王念想硬了硬他的脖子。

“这孩子着什么急呀,好,我们就依你们娘儿两个。”

王念想娘儿俩把房子清扫的干干净净。然后垒了一个大土炕。在这期间,庆阳抱过来一包洁白的新棉花说给王念想做棉被,他放下包袱后就往外走,就在刚出了屋门的当口,那包棉花也随同他的身子飞了出来,它掉在门槛之外。

庆阳回头去看,王念想已经转向里屋,他只能看到一个愤怒的背影。母亲把包袱轻轻地放在发愣的庆阳手里。

“你走吧。”

母亲找到村子里有名的两个心灵手巧的老人,剪了几张小金鱼和喜字的红色窗花,帖在门窗上,整个家里顿时有了喜庆的样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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