得了叶白的指点,卿羽茅塞顿开,与白露聊到半夜,召集老丁、阿吉和秋儿,定下几道规划,大家连声赞同,第二日就忙活起来。
先是确定消费群体。卿羽仔细想过了,露鼎记一没有能与一品楼对抗的资金,二没有一品楼强硬的背景和广阔的资源,定位高端人群肯定行不通,又不能效仿倚翠轩搞点异国风情来吸引文人雅士、富家女眷,那么就干脆将消费人群定位于普罗大众,有农人樵夫吃得起的炸酱面家常小菜,也有富商巨贾看得上的燕窝人参。
再就是套系的调整。白露重新拟了菜单,按照荤素、冷热、口味咸淡等特点搭配,推出几样套餐,再根据食客的人数、口味列出套餐的量、价位和将要搭配的菜色,这很适合赶路的商人以及来月凉城落脚的外地人,在不知道要吃什么、想吃什么、不想随便吃点了事、又不想耽误时间的情况下,这些套餐倒很能解决燃眉之急。
最重要的是菜色的打造,也就是叶白强调的“特色”。露鼎记唯一的掌勺厨子老丁,什么都做的上来,但说不出做什么最拿手,卿羽综合了开张以来回头客点单最多的几道菜,抛开实惠的因素,再另取几道做得比较好吃的,作为露鼎记的招牌菜,由阿吉和秋儿在招待客人时着重推荐,并且每逢初一十五就在特色菜里择取一道作为特价菜,打着回馈顾客的旗号招徕生意。
最后是二楼雅间的设置,本来一楼是大堂,二楼是客房,没有考虑到雅间的问题,但眼下既然要做调整,就一起调了吧,反正,目前基本没什么住店的客人,不如腾出几件临街的房间来,好好布置一下,总会有乐意花钱买高雅的贵客。
暂时先想到这么多,先应用一段时间试试,日后根据反响再进行调整或改进。耽搁一日,就要赔上太多银子,仔细算一算,露鼎记开张还没有一个月,二百七十两的本钱只剩不到五十两了,要是还没有起色,她白白欠了叶白的玉佩不说,大师父的棺材本也保不住了,到时候大师父那个人再想不开闹起来,真是没法收拾了。
一想到大师父,卿羽突然想起来,原定于今天要去探望二位师父的!自打开始忙活露鼎记的事,两个月来她跟白露吃住都在露鼎记,虽然同在月凉城中,竟无法分身亲自回去一趟,只是在开张后打发秋儿拎了些水果和熟食代劳去了一回,想想还真是不孝。
想到这里,她愧疚不已,手忙脚乱地收拾起包裹来,许是动静太大,惊动了楼上的人,见她扛起包袱就走,本来还睡意混沌的他忽地清醒了,一个飞起落到门口,握住她肩膀:“哪里去?”
这声音低沉有力,肩上的手指修长又寒凉,她回过身来,但见面前的人披头散发,一身白衣,笔直地立在那里,一只手维持着前伸的动作……大清早的,这场景太诡异,她被吓得惊叫一声,倏地后退一步。
叶白撩起垂落额前的乱发,露出一张俊美绝伦的脸,嘴唇的弧度相当完美,笑道:“怎么?我很可怕?”
卿羽忘了,叶白和陆霄昨夜宿在了露鼎记。昨天陆霄从厨房出来,脸色十分难看,不必说也知道被白露狠狠地打击了。她也失过恋,想起对师兄表白遭拒的事情,对陆霄的心情感同身受,不忍心见他这般失魂落魄,就留他们主仆俩吃了晚饭,谁料陆霄喝多了,叶白就非要厚着脸皮住下来不可。当时大家围坐在一起吃饭,陆霄很少动筷子,只喝酒,白露则若无其事,跟往常一样并无异常,叶白看着这两个人直叹气,扶着酩酊大醉的陆霄上了楼,卿羽欲言又止:“师姐,你跟陆霄……”
“我跟他没戏,”白露说话与吃饭一样干净利落,“我喜欢的人,不是这样的。”她丢下饭碗,看也没看一眼被叶白拖走的陆霄,径直去了后院。卿羽头一次发现,她的师姐对爱情不是没有感觉的,她为人看似粗犷冷漠,心里却也比谁都清醒,她清醒地知道自己需要一份什么样的感情和什么样的人,宁愿空白,也不勉强,只是这个人,不是陆霄。
想到这儿,卿羽有点可怜陆霄,再一看到眼前的叶白打扮如同白无常,想起方才被他吓得半死,一拳打回去,没好气道:“吓死我可就没人赔你钱了,大少爷!”
这一拳本来打的轻,落在他肩上偏偏把他挂在肩头的衣角给震掉了,丝质的中衣料子柔顺的很,顺着臂膀就流水般褪了下来,悬在腰间,胸膛一览无余,露出一大片坚实的肌肉。
“啊!——”卿羽愣了一秒,突地扔掉手里的包袱,捂住眼睛哇哇大叫起来,“流氓!”
叶白笑得颇无奈:“明明是你把我衣服扯了下来,还反过来说我流氓?不过,你这么急着投怀送抱,倒叫我有点受宠若惊了。”
卿羽继续捂着眼睛,气得跳脚:“我又不是故意的!再说,谁让你衣服不穿好就跑出来?”
“还不是被你吵醒了?昨晚你说起今天早上回家探亲的,我还想着早点起来跟你一同去,若不是我睡得浅,怕是被你甩开了,”叶白一边埋怨着,一边上前去掰她的手,言语间的笑意藏都藏不住,“既然都给你看到了,索性再多看些也无妨,反正日后成了亲也是要看的。”
卿羽听见这话更是气得面红耳赤,狠狠骂道:“无耻!下流!谁要和你成亲了?”随即躲开他的手,挥拳打了过来,才突然发现他除了散着头发,早已经穿戴整齐了,一手拎着刚刚被自己扔到地上的包袱,一手稳稳接住了她的拳头。
她挣了两挣,反倒被他一个拉扯跌入怀里,头顶上响起他温润的嗓音:“不管你有没有想过,阿羽,我是想着日后要同你成亲的。”
这声音很轻,很柔,又很魅惑,听在耳中软软的,仿佛一根轻盈的羽毛划过手掌心,又痒又酥麻的感觉,靠着他宽阔温暖的胸膛,似乎整个人都有了一种踏实的依靠感,她忽地有丝不知所措,待反应过来,却已是被他放开,愣愣地看着他开了大门,阳光如潮水,霎时涌入,点亮了宽阔的大堂。
门外系了一匹马,还是她昨天晚上嘱咐阿吉的,此时叶白已经端坐在了马背上,将她的包袱缚在胸前,抬头见她还愣着,眉毛一凝:“不是要回家?”
见他一副不把自己当外人的样子,她面露为难之色:“我又没说要带你一起……”
他面无表情地拨转马头:“那我自己去。”
她连忙叫住他,悲哀地认了,心想她还欠着他一百两银子,师姐又把陆霄的心伤得支离破碎,现在躺床上大醉不醒,说来说去,总归是她们姐妹俩欠他们主仆俩的,顺从他一次就当做了一点微不足道的补偿吧,遂朝他走了两步,忽又想起什么来,转身奔去厨房,不消片刻便拎着两条活蹦乱跳的大鲤鱼出来了:“我给师父们熬新鲜的鱼汤喝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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露鼎记在城北,师父家在城南,正好隔了一个城中心,考虑到城里车水马龙耽搁时间,他们便择边郊小路绕行,若是顺利,比从城里过还要快。
叶白的骑术极好,一手圏揽着她,一手扬鞭催马,张弛有度,赶得既快又稳,她坐在他怀间靠着他宽阔的胸膛,心底是十足的踏实感,直到……两条鱼挣脱开她的手,欢欢喜喜地飞进一条绿莹莹的小河。
卿羽目瞪口呆了一刻,扬着空空如也的手,对着叶白一顿痛喝:“你赶马不会稳当一些吗?好好的非要来个急转弯,现在可好,两条大活鱼硬是逃生了,可怜我还要去给师父们做清蒸鱼、糖醋鱼呢,你说,这下该怎么办?!”
她说得痛心疾首,看着他像看着杀父仇人一般。
叶白已勒停了马儿,对她的怒喝与怒容听而不闻视而不见,一跃而下,伸手要扶她下来。
卿羽没好气地哼了一声,别过脸去。
叶白道:“这马脾气不好……”
卿羽一手搭在他手臂上,跳了下来,自顾自地几步跑到河边,对着一条秋水长吁短叹。
叶白走过来:“天气热,马也跟人一样,见水就高兴,方才若不是拉住它,怕是这会儿我们仨都进去了。”
卿羽嘟囔着:“骑术不佳,倒还怪会推卸责任……”话音未落,但听“噗通”一声,水花猝不及防地扑面将自己打了个满头湿,卿羽抹了一把满脸的水,惊讶地看着那匹马已纵身跳进河里,撒欢洗起澡来。下面满肚子指责他的话瞬时化为乌有,她一脸苦恼,突然灵光一闪,脱掉鞋子,高高捋起衣袖,光着脚丫就要跳河。
叶白一把将她拽住:“你要做什么?”
卿羽甩开他的手,一脸坚定:“捉鱼。”而后大义凛然跳进河里举步维艰地寻找目标。
随同师父们在山里生活了十年,她学得一身识药、采药、用药的好本事,也被两位师父逼得习得一手好厨艺,但这跳进水里捉鱼还真没什么心得——通常这样欢乐的事情都是白露一手包揽的,她一捉一个准儿,个大味美,颇受好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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