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间过得飞快,或者说,美好的时间过得飞快。
厉长风并没有近一步逼她,虽然他们睡同一张床,他有时候俯身亲她的脸,她的唇,但是只要她表现出不愿意,他就没有进一步逼她。他彬彬有礼得像一个君子——有时候她不是不失望的。
他是真的不爱她,一点都不。
他有足够的能力给阿宝制造出温馨和爱的幻象,但是那能支撑多久,一年,两年?总有一天会崩坏。
她这些天渐渐有机会出门,观察周围的地形和交通,和不同的人说话——虽然语言有不通。厉长风偶尔空闲也陪她去超市,去商场,去海边吹风,或者去餐厅吃饭,他对她十分温柔,温柔得像是她在做梦。
他甚至不是很防备她,他鼓励她出门散步,与人交流,只是不给钱,也不给手机。他很清楚,没有钱,没有手机,她就没有办法离开他。
他和阿宝是越来越熟悉了,阿宝很亲近他,嘴甜甜的,每天都挂着“爸爸”两个字,让她觉得心酸。
她不知道她带她离开之后,该如何与她解释这个人从此不再出现在她的生命里;等她长大,如果她还记得,她又该如何与她解释,她没有办法对她放手,她不能把她拱手相让,就只能让她没有父亲。
甜蜜与酸楚交织,一天一天过去,等候最后的期限,像是等候曙光,或者末日。
厉长风出门的有一天,许繁弱和她说:“机会来了——”等在门外三百步拐角处的小车,司机是个华人。许繁弱给了她一叠钱和两张机票,薛蝉衣攥得紧紧的,转头上楼,去拖简易的行李。
——她可以忍饥挨饿,受寒受冻,阿宝不可以。
薛蝉衣正紧张地拿行李,忽然听到楼下喧嚣声,有人脚步匆匆上来:“蝉衣、蝉衣!”
“我在这里!”
“阿宝呢?”
“阿宝也在!”蝉衣有些恐慌,她不知道厉长风是不是知道了——如果知道了,他会做什么。
然而那人像是松了口气,薛蝉衣探头往外看,就看见他脸色苍白:“在就好、在就好……”
“你怎么了?”
厉长风再支撑不住,靠着门框站住,看着蝉衣和跑来跑去的阿宝,脸上还带着笑。薛蝉衣看见他胸口污渍,走过来要给他擦,不料几步的距离,那点污渍竟然越来越大、越来越大。
薛蝉衣疑心是自己眼花,揉了揉眼睛,然后她终于看清楚了,是血。
血渍正在迅速扩大。
“你受伤了?”
“没——”
薛蝉衣瞪视他。
“一点小伤没什么,你和阿宝没事就好、没事就好……”他还在笑着,眼睛却渐渐失去焦点,蝉衣赶紧冲上去,只来得及抱住他软软的身体:“长风、长风、长风你醒醒!”蝉衣叫了起来。
“阿龙、阿龙!”蝉衣大声叫着保镖的名字。
比保镖来得更快的是许繁弱,她第一眼看到昏迷的厉长风就知道自己机会来了,千载难逢的机会:“怎么,你不走了?”
薛蝉衣瞪了她一眼,接着喊:“阿龙、阿龙你快上来,我一个人扶不动厉总——我们去医院!”
他伤成这样,她怎么能一走了之,无论他是不是爱着她,她都做不到丢下他不管。
“长风你醒醒、醒醒——你不能睡,你醒醒!”车开得飞快,一路上,薛蝉衣都在不听地说。
“繁——”厉长风在昏迷中,吐出第二个字,“繁……弱。”
薛蝉衣脸色苍白,那个瞬间,她知道什么叫万箭穿心。她以为他牵挂她,她以为他牵挂她和孩子,却原来,说到底还是个笑话。
他真正牵挂的人,一刻都不能忘记的,不是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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