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阑更深,藤吉郎仍然和半兵卫谈论着北陆战事。然而,不论从哪方面考虑,北陆决战都没有织田军的便宜。
&ldo;事已至此,后悔莫及了。太守为什么不早点奏请大王?&rdo;半兵卫平静地说。
&ldo;纵然是大王这样的英雄,也有怕的人。和他所怕的人决斗,大王象着了魔似的,乱了方寸。&rdo;藤吉郎摇摇头,苦涩的说。据他观察,信长的才能胜过谦信,堪称天才。可是这一次,主人的行动使他百思不得其解。
&ldo;不,不是主公判断上的失误,而是柴田胜家吵得太凶!大王也是人,一旦被吵昏了头,一切都完了。&rdo;
&ldo;不过,事已至此,纵使诸葛再生……&rdo;半兵卫盯着藤吉郎,仿佛在说,尽管你藤吉郎智谋过人,恐怕也难以挽回眼前的局势,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千军万马抛尸于疆场,茫然地瞅着织田家走向衰亡。
&ldo;无计可施呀!&rdo;
藤吉郎苦笑了笑。办法是有的,并不需要智慧,要的是惊人的勇气,是否一试,他还在犹豫。是夜,二人各自安歇,藤吉郎没有把自己的心事吐露给半兵卫。
胜家不在越前北之庄城,他来到前线,把大营扎在了外甥盛政镇守的加贺大圣寺城。
援军进入加贺,胜家在大圣寺召集众将商议拒敌之策。藤吉郎有意拖延时间,最后一个来到城上,按照常礼,胜家应该在城门外迎接增援的同事及属下诸将,他也这么做了。但是,当藤吉郎慢腾腾地来到城下时,却不见胜家的影子。
&ldo;哎呀呀,胜家没来接我吗?&rdo;
藤吉郎大声吆喊着走进大圣寺城,心里想,这下捡了个便宜,让胜家老匹夫欠我一份人情。藤吉郎大步流星,直奔帅府,胜家还未出大门。
&ldo;让我过去!&rdo;
藤吉郎故意亮开嗓门儿喊,让柴田手下的将校都来看看胜家的失态。
――什么,筑州到了吗?
小校报知府内的胜家。胜家多少有点儿后悔,但是,很快又露出一撇冷笑:
&ldo;哼,这猢狲傲慢无礼,正该不迎他!&rdo;
说罢,起身来到众将齐集的大厅。藤吉郎忽地扬起脸来,问:
&ldo;柴田大人,鄙人奉大王之命来到北陆,今日入城,反而遭到如此冷遇!请问大人,藤吉郎可否前来助战?&rdo;
&ldo;筑州,你想寻衅滋事么?&rdo;
藤吉郎心想,一点儿不错!他真想喊出来。身旁的丹羽长秀、泷川一益等人慌忙起身劝解,二人勉强平静下来,这才开始议事。敌军已到能登,把越中尽皆掠去。加贺有四郡落入谦信之手,敌军先锋距离织田军仅有数里。
&ldo;请诸公各抒己见,共议良策。&rdo;
胜家讲罢敌情,环视众将说。大厅的正位有意空着,胜家降下一阶,在上座坐下。虽然讲话象对待同僚,但是举止中流露出织田家首席重臣的自负,俨然是位君主。
众将分别谈了自己的看法,在座的都是织田家能征惯战的大将,因此看法一致,决定布阵于加贺平原中部的沿海一带。敌军四万人而织田军约有五万。
&ldo;前部应沿小松北,渡过手取川,在对岸拒敌。&rdo;
丹羽长秀说。胜家无异议,对于主力放在小松、富樫、安宅、本折等沿海地段,众将也无反对意见。至于其他细节,议案百出,争论不休。然而藤吉郎始终沉默着,不论对什么事情都爱发表意见的矬子反而金口不开,岂不令人奇怪?胜家忍不住问:
&ldo;筑前太守,不必客气,讲讲你的想法!&rdo;
藤吉郎拿起折扇,问:
&ldo;想法?什么想法都能说吗?&rdo;
&ldo;可以,尽可畅谈!&rdo;
&ldo;若如此,本人就不客气了!&rdo;
藤吉郎脸胀得通红,鼻孔里喷着粗气,火爆爆地说:&ldo;本人压根儿反对增援北陆。只有拒敌于平原,才能给谦信以打击。而今柴田大人陷五万大军于困境,难道说这也是为织田家考虑的么?&rdo;接着又逼近一步,说道:
&ldo;没有,你根本没有为大王着想!诸事擅专,只想自己获胜,只想自己立功,从不考虑天下形势,不考虑织田王所处的位置!眼下,近江安土只剩下一座空城,尽管武田胜赖败于长筱,但甲州仍有一定实力,倘若胜赖乘虚进攻安土,后果不言自明。安土不过其中一例,其他危险多不胜数。
&ldo;贼猴!&rdo;
胜家怒火中烧,不禁冲口说出了筑前太守羽柴秀吉的绰号。胜家口吃,气得再也说不出话来,脸胀得通红,毛孔里几乎要喷出血来。他干脆不再讲话,顺手摸过身边的剑。众将大惊,急忙抱住胜家,另有数人欲劝藤吉郎离开大厅。&ldo;不!&rdo;藤吉郎一动不动,说:&ldo;柴田大人是织田王的首席重臣,在北陆代主公为帅,我甘愿做大人的刀下鬼!您就杀吧,免得再看见因大人擅专而带来的牺牲!&rdo;
胜家握住佩剑,仿佛口吃一下子治好了,一迭声地朝藤吉郎吼道:
&ldo;既然这么想回王府,你可以离开这儿,折回近江!&rdo;
藤吉郎腾地站起身。众将失色,以为猢狲要和胜家拼命,忽拉一下子筑成一道人墙。然而,藤吉郎意外地说:
&ldo;讲得好,回近江!&rdo;接下去又说:&ldo;本人认为,刚才的话是织田王首席大臣的命令,我当然应该撤兵。&rdo;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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