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说,找曙光拖拉机厂!那帮老油子就劝我说,哪有把自己家订单往外推的事情,我才不管他们,现在是新时代了,别人不必拿走分配指标来你这里买拖拉机了,你的东西要是质量不好,他们就尽可以买别人家的去!”
绉副局长的办公室里,许夫人心情激昂,挥斥方遒,手臂从东边舞到西边,大声地说着。
其他四个人都看着她,娄晓娥感觉这样的许夫人真是鲜活,比跟马夫人两人走在一起的时候真实多了,不由得心里有点羡慕。
自己虽然从家里走出来,忙于工作和生意的事,却不像她可以指点民生社会。她看起来是那样的热爱自己的工作。
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,羡慕的心情在娄晓娥心中只转了一瞬,就随之消散。
许先生看向自己的妻子,眼中满是欣赏,他的妻子在重工业部干活,每天思考的就是工业部的改革和创新,思想跟其他许多人比起来是怪异而激烈的,甚至有些不符合时代。
家门前大马路翻新的时候,她就在抱怨,为什么安装下水管道翻新一次,供热管道的铺设又翻新一次,等到换冷水管道的时候,又要翻一次,就不能一次完成吗?
路边的树呢,先是白杨树,每两年换成槐树,然后又换成松树,总也长不高,人力物力却都耗费进去了,就不能有个长远的,全面的规划吗?!
人们这样来回的折腾,浪费的是谁的钱?是百姓的钱,我们的百姓吃够了苦头,比全世界所有的人都要能干,我们每年全国产值增长百分之七,这在任何国家都是了不起的发展,可是我们的人民过上好日子了吗?
她整天这样的嚷嚷,在风气敏感的那几年,许先生恨不得冲上去捂住她的嘴巴,让她不要再说了,要是被打成左倾,那可不是什么好的事情。
现在好了,时代的发展,人民的言论打开了,大家不高兴就可以说,可以骂,可以向上提出意见,原先那一套严抓思想死搬硬套的已经行不通了。
许先生也可以微笑看着许夫人自由地说话,甚至她说得更畅快,经常跑到大街上去找人说话,说要了解这个时代,要了解人们具体的生活,具体的困难。
这在一些保守派看来就是疯了,被新时代感染而疯,他们融入不进去,却无法阻止。
现在,许夫人又在大谈工业产品分配的问题了,以前都是到具体的厂里买东西,不管东西好不好,都必须到这儿买,顶多多给你维修几次,现在各个厂子都可以办起来,没有分配指标了,你想去哪儿买去哪儿买。
人们却迷茫了,真的可以这样吗?会不会我去买了,就违反了什么规则,被打成什么派系了?
许夫人跟大家说,这是可以的,甚至号召全厂开大会,要主动收回质量不合格的产品,还要号召大家不要买自己厂的东西,主动去选择其他厂更优质的产品。
大家都说她过于激进了,反对她的论调,许先生却觉得这样的妻子具有别样的魅力。
现在,她照样是激进地谈论着,说到重要处,她问出关键性的问题:“绝对的计划经济到底是对的吗?我们是否需要另外一种经济模式,要改革,要怎么改革?”
幸而这里的几个人都是熟人,没有被别人听了去,绉副局长擦了擦脑门不存在的虚汗,心道还好刚刚把妻子那几个狐朋狗友请出去了。
大家都在思索。
计划经济和市场经济这两种针锋相对的经济体制,这几年争论得尤为频繁,一开始许多激进派喊着要全面打开市场,学习西方经济模式,开展全方面的市场经济,许多人支持,沸沸扬扬地闹得大家都以为要开展了。
可没多久,都被打压下去。
渐渐地这些论调平息,说得就少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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