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个来测字的,看上去忧心忡忡,看到我的摊子就问:&ldo;你是测字先生?&rdo;
&ldo;是啊,您要测字?&rdo;我点了点头,看着他。
&ldo;是啊,我孩子病了,医生怎么也看不好,只能算一算他的运气了。&rdo;他说。
&ldo;那请写一个字吧。&rdo;我说。
&ldo;现在是中午,我就以&lso;午&rso;字来测吧。&rdo;他说。
&ldo;&lso;午&rso;字啊,&rdo;我摸了摸下巴,说,&ldo;这个字可不太吉利。&rdo;
&ldo;为什么?&rdo;他问。
&ldo;一般犯人问斩都在午时三刻,以&lso;午&rso;测病便不吉利。&rdo;我说,&ldo;而且,&lso;午&rso;字上边一个人倒卧不起,下面是个&lso;十&rso;,&lso;十&rso;为数字之终,便是气数已尽的意思。&rdo;
听完我的话,他&ldo;唉&rdo;一声叹了口气,付了钱,转身离开了。看着他的背影,我不禁想,难道我该说他的孩子还有希望么?医生已经束手无策,他测字不测字恐怕都是一样结果。第二个来到摊子前的人要我给他解梦,他说他最近有场官司纠纷,后来做了个梦,梦到一只老鼠钻到了斗笠下边。我想了想,告诉他,这个梦是告诉他赶紧逃走,老鼠钻到斗笠下正合一&ldo;窜(竄)&rdo;字。这人听了大惊,付了钱慌忙而去。
第三个来求测的人要占一下某个人的生死下落。我让来人写一字,他写了个&ldo;代&rdo;字。
&ldo;看样子,这个人跟你即便不是亲戚,也是好朋友。&rdo;我说。
&ldo;没错,是我一个好朋友。&rdo;来人说。
&ldo;他应该是个有德行的人,有可能遭遇骨肉兄弟之间的争斗而独自出外散心了。&rdo;我说。
&ldo;没错,他哥哥和弟弟确实不和,而他在中间千方百计劝解,依然没有什么好转,然后他就突然消失不见了。&rdo;来人说。
&ldo;你放心,他不用太久就会回来。&rdo;我说
&ldo;哦?先生怎么测出来的?&rdo;来人问。
&ldo;&lso;代&rso;为&lso;休&rso;字左手、&lso;戚&rso;字右手,所以他与你休戚相关,不是你的亲戚便是好友;并且&lso;代&rso;字为&lso;信&rso;字旁,&lso;义&rso;字尾,说明此人颇有德行;又&lso;代&rso;字左边为&lso;伤&rso;字旁,右边类&lso;残&rso;字尾,由此推断此人该是遭遇了骨肉之变,不过&lso;代&rso;字右边不成&lso;戈&rso;,表明这场干戈最终会化解;还有&lso;代&rso;字左边为&lso;伏&rso;字旁,右边为&lso;藏&rso;字尾,说明他应该是躲出去散心了。&rdo;我说。
这人付钱走后,我抹了一把汗。我把话说得理直气壮,不过过后连自己都半信半疑。这时候,我摊子旁来了位老者,笑呵呵地看着我。
&ldo;颂平?没想到在这儿会遇到你。&rdo;
&ldo;师傅!&rdo;听这声音,我把脸转向老者。没错,确实是书院的老师,我们管他叫师傅,&ldo;您怎么在这儿?&rdo;
&ldo;这里是我家,我当然在这了。&rdo;师傅说,&ldo;倒是你,怎么在这啊?你家不住在奉平么?&rdo;
&ldo;哎呀,师傅,这说起来话就长了。&rdo;我说。
&ldo;到我家来吧,有话慢慢说。&rdo;师傅说。
&ldo;这是什么地方啊?&rdo;我问。
&ldo;慧城。&rdo;师傅说。
跟着师傅去他家,边走我边把离开书院这几年的经历告诉了他,他边走边点头听着。说起来,我师傅称得上一位大儒,他的儿子在朝为官,大约是三品,女儿也嫁给了官家。而他以教书育人为业,大约他的志向就是多培养几名朝廷大员出来。不过我们这一代弟子让师傅的志向破了产,用师傅的话说我们不学无术,简直在糟蹋学问。于是我们离开书院以后,他再也不愿意教书,赌气回家养老了。其实,我觉得他这把年纪也确实该养老了。
师傅家是个老宅院,古朴而有书卷气。砖瓦退色,苍态尽显,几间房屋依旧怡然而立,开着窗,看得见屋内的典籍。院子一侧竹栅栏整齐地围出田圃,另一侧种着一株很粗的梧桐树。家中有一老两小三个仆人,还有几名孩童在梧桐树下玩耍。师傅告诉我这些便是他儿女的孩子,还有邻居家托他代为管教的孩子,两名十六七岁大的小仆则是贫寒人家的子弟,来他这儿边打杂边求学。他现在以教育孩童为乐了。虽然我有些为这些孩子担忧,不过看上去,这些孩子跟我师傅相处和睦,完全不比当年我们在书院里。当时我们每次看到师傅,他都是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,搞得我们以为又欠了他什么。师傅交代老仆带两名少年仆人照看好院子里的孩子,并且让他们不要进到书房。接着,把我带到了书房,让我在他对面坐下,拿起茶壶给我倒了杯茶,他自己也倒一杯喝了一口。
&ldo;颂平,你们这批弟子里边,我还是非常看中你的。&rdo;师傅看着我,他的头发和胡子多半已经白了,眼神平和,眼角皱纹深邃。他点了点头,又说,&ldo;我总觉得你该去参加科考,一定能考个功名,可现在你竟然出去摆摊儿解梦测字,如此利用你的学问,让为师情何以堪?&rdo;
&ldo;师傅,您有所不知,我自小做过一个梦,如果我去入朝为官,可能日后会遭遇横死。&rdo;我说。
&ldo;呵,梦这东西,我不敢说全部,但也有一半是无稽之谈。&rdo;师傅说,&ldo;你母亲遭遇横死,事前你做过什么梦预知过?&rdo;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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